待小枯再次醒來,也是三日之后了。一睜眼,看見的是陌生的環境,救他的那對夫婦正陪在他身旁,老夫熬藥,老婦還是一直拜神求佛,碎碎念著那幾個不變的詞,小枯趴在床上,后背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公子,你終于醒了!別亂動,你身上有傷。”老夫端來藥湯,準備給小枯服下。而小枯并沒有打算服用的意思,掙扎著想要起來。“別動,別動,先趴著。”老夫放下藥碗,安撫著小枯。“老伯,還有一姑娘呢?”小枯開口說話了,一張口就明顯感覺到自己嗓子里充滿草藥的苦味,苦味中夾雜很濃的血腥,看來他傷得不輕,這對夫婦這些天也沒有少給他喂藥。小枯咽了一咽口水,努力讓自己好受一些。老夫見狀,急忙轉身端來一碗水,給小枯喂下。小枯一口就將整碗水全部吞下。“老太婆,這公子醒了,快去做飯。”老夫大聲呼叫老婦。老婦手里拿著幾根還在冒煙的祭神香,看見小枯真的醒來了,她將香舉過頭頂,朝著八方拜了又拜:“感謝菩薩,感謝菩薩……”“我這就去做飯。”說完舉著香跑出去了。“把家里的老母雞燉了吧。”老夫在老婦出門后又補充一句。“謝謝老伯。”小枯說著還是想要站起來。“別老伯老伯的叫了,我姓趙。”“趙伯,你可見到一個穿白衣的姑娘?”小枯這個時候心里還在想著那個讓人害怕的陰人安寒。“姑娘?我們發現你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啊,你也不要太著急,我這就出去尋一下。”趙伯安慰著他。“趙伯,不必麻煩了,是我記錯了,沒有姑娘。”小枯這才想起來安寒姑娘不是人。很快,雞湯就已經燉好了,趙嬸先將雞湯盛在一個碗里,碗里還搭著一肥美的雞腿,擺放在家中的祭桌之上,先是祭各路神仙,然后又祭家族中逝去的老人,屋里被弄的煙霧繚繞。雞湯最后端到小枯面前時,湯已經涼了。他盡力讓自己起來,可是太實在是太虛弱,任由他怎么用勁,始終都是徒勞的,全靠趙伯將其緩緩扶著,一勺一勺地將湯喂入他的口中。照顧小枯吃飽喝足之后,趙伯前離開床鋪,到桌上用餐。可是餐桌上的飯是夾這著很多米糠粗糙的玉米飯,而菜也是簡單的清水煮野菜,燉好的雞肉,兩位老人滴點未動,想留著下頓過小枯補身子。小枯看著趙氏夫婦如此,很不是滋味,強忍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又想到他們祭拜神靈時的奢侈,里都是心酸,一時沒有忍住,萬般情緒隨那不爭氣的眼淚涌出。“公子,公子。”安寒趁著夜深人靜悄悄出現。“你怎么才來,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小枯看著黑夜里的一團白影,那便是安寒,她害怕嚇著小枯,只能離的
遠遠的。“公子,我……我……。”安寒小聲結巴。“姑奶奶不是讓你護我周全嗎?你怎么這么弱。”“我只是被封印了一千年的普通陰人,何況那倆還是土地神仙。”“神仙很牛嗎?”小枯反問。而安寒沒有再說話,神仙的厲不厲害,躺著的小枯就是最好的證明,一對排不上位的土地神仙就能輕輕松松將兩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公子,把眼睛閉上,我給你看看傷。”安寒害怕自己走近后嚇到小枯,他先把眼睛閉上后,自己才敢向前。安寒輕輕掀開小枯的衣服,她抬眼看去,他身上那異于常人的皮膚讓她下意識的收回目光。她忙穩定一下心神,眨眨眼睛,盡力祛除掉剛進入腦海中的圖片,平復了一下加速的心跳,才再次抬眼朝他身上望去,原來那凌亂的異色是一道道大小不一、顏色不同的疤痕,她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慌,將目光竭力的鎖在他的身上,才發現痕跡深淺不同,形狀各異,就像一幅畫被稚子拿蠟筆亂涂一氣,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只能通過殘留的部分細細琢磨。她的眼睛快速的眨個不停,呼吸急促,心跳也在加速,腦海中努力利用那完整部分修補著傷痕,以此克服著恐懼,但是每去掉一條,自己身上卻感覺多了一條,隱隱的泛著疼痛。她知道自己必須做點別的,眼珠不停的轉著,想把注意力從那縱橫交錯的畫面上摘出來,沒想到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卻是:“你是純陽之體?”“什么純陽之體?”小枯睜開已經問。“沒有什么,別亂動。”小枯繼續閉上眼睛。安寒展開手掌,變出一支纖細的毛筆,運筆而下,觀之若脫韁駿馬騰空而來絕塵而去;又如蛟龍飛天流轉騰挪,來自空無,又歸于虛曠,這近乎癲狂的原始的生命力的沖動中包孕了天地乾坤的靈氣。“我在你身上寫滿了陰符文,這樣你可以好得快一些。”安寒停筆又語。小枯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包裹著整個身體。一會像火焰一樣火焰炙烤,一會又像冰絲沿著經脈游遍全身,傷口處就像被重新撕裂,又感覺正在愈合,骨頭關節痛得咔咔做響,五臟六腑被突然灌入的能量撐得巨痛。安寒呆呆看著小枯咬緊牙關,滿頭大汗。“你是救我還是殺我?”“我給你補了一下陰氣,你是天生純陽之體,排斥有點嚴重。”安寒姑娘在一旁冰冷冷地說,似乎不在小枯的死活。突然,寫在小枯背上的陰符文就像被內力打破一樣,碎成幾片。“別撐著了,可以試試走走看。”小枯擦擦汗,站起來走了走,感覺全身輕快無比,喜出望外。或許是腳下太滑,又或許是夜太黑,總之,小枯總得為自己將要發生的事,找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他竟然因為
太過于高興,一不小心摔倒,在倒下的瞬間,手在黑夜里胡亂抓扯,扯下了安寒的衣服。“啊!”安寒被嚇得大叫,又消失了。趙氏夫婦聽見響動,隨后推門而入,點上燭火,才看見小枯手里拿著一件輕薄的女氏白衣。“公子,你沒事吧。”趙伯想跑來扶小枯。還沒有等趙伯到跟前,小枯就急忙從地上爬起說:“趙伯,你看我好了,我沒事了。”趙嬸見到小枯恢復的這么快,又回去燒香拜佛求神去了,在她的眼睛里,這一切都是神仙的功勞,而躲在暗處的安寒卻無人問津。二老也沒有過多折騰,確認小枯沒事了也就滅燭閉門離開了。“你的衣服還要嗎?”“要。”被扯下的衣服竟然在被無形的力量拉動幾次。“就不給。”一張白色的臉貼在小枯的臉上慢慢浮現。小枯被嚇的跳到床上,用被子蓋住頭。但是手里依然緊緊握著安寒的衣服,不肯松手。“給你給你,但你得給我點銀子。”他用最慫的語氣說著最硬的話。“要錢干嘛?”“明天離開,不得給趙伯家點錢嗎”“要錢沒有,只有這個。”安寒在黑夜里丟出一塊玉牌,這塊玉質地致密細潤,堅韌無比,顏色晶瑩剔透,溫潤淡雅,極具審美情趣和價值。小枯收下玉牌,將衣服遞過去,衣服被安寒快速抽走。“你為什么老愛嚇我,你那個臉就不能涂點胭脂水粉嗎?”小枯開始一點指責安寒。“沒有用的,我三魂七魄,被姑奶奶收走了一魂一魄。我形體不全。”“她為什么要收你魂魄?”“為了讓我護你周全。”“哈哈哈哈哈,咱倆剛被那對老頭老太揍,你忘了。”“我……我打不過他們。”“我不管,我回去叫姑奶奶把你魂魄全散了。”過了一會,一串串眼淚滴滴答答的滴在地板上,越來越急驟,之后抽泣的聲音也越來越明顯。安寒哭了,小枯知道。安寒并沒有現身,黑黑的房間里,只聽見她哭泣的聲音和眼淚滴落地板的聲音,他不知道怎么辦,頓時手足無措。“不哭,不哭,不散魂魄。”小枯的聲音變的溫柔了許多。“嗯~”“那你以后能不能不現形?”“嗯~”“你是豬嗎?”“嗯~”“啊,不是。”安寒終于把再以嗯作答。但輪到小枯以慘叫作答,因為他已經被安寒打到墻角。第二天,小枯鼻青臉腫的向趙氏夫婦告別,臨別時,小枯將昨晚安寒給的玉牌贈予二老,希望以此作為救命的答謝,但是都他們堅決不愿意收下。趙氏夫婦僅希望小枯若能遇見進京趕考的犬子趙塵,能替家中帶個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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