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千年之后,又逢仲秋,花殘葉落,枯萎凋零,正值萬物殺生之時,九洲大地了無生機。可西南大山深處的桃源城卻沒受絲毫秋風的侵蝕,在神洲大地遍布焦黃之時,桃源城依然不改千年的青蔥翠綠。桃源城雖以城自稱,可在官府記載中并無此城。只因桃源城處于西南群山中那五百米天坑之下,坑中百姓大概有三千來人,從不與外界交流往來,從古至今在此過著自給自足的農家生活,外人不知也不奇怪。天坑深五百米,方圓數公里,坑中僅有日月之輪換,無四季之更替,山鳥奇獸,怪樹異草數不勝數。一條瀑布從坑壁中間飛流入天坑之中,在地面蜿蜒成河后,消失在另一頭的坑壁下。桃源城中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桃源城中百姓從何而來?這個秘密只有城中老人才知道,年輕一代只知道自己終身不得出坑,生于此處,死也只得葬于此處,不僅如此,每一個桃源人天生習得一手好武藝,這安然自得的生活,家家武槍弄棒,顯得好生奇怪。今日,老枯正在打鐵鋪修打著農具。“老枯,令妻肚子好像有動靜了!”一個人站在對面幾百米處大喊。老枯是這桃源城的苦命人,娶妻十年,未得一兒一女,老枯妻子前前后后懷孕六次,但從沒產下一子,所懷子女皆在出世前胎死腹中。這是老枯第七次聽到妻子將要生產,急忙丟下手中鐵錘奔家中而中。老枯門前早已圍滿了婦女人家,左鄰右舍的人都來有條不紊的忙碌著,更有甚者跑到瀑布口邊上求神拜佛。直至深夜,圍觀的人已經各回各家去了,剩下幾個負責接生的穩婆,還在進進出出的忙個不停。“老枯,這次恐怕又難保小孩了。”屋中穩婆傳來一聲。“請姑奶奶務必保下內人性命。”老枯撲通一聲跪地上。一個年輕的女子聽見聲響,從屋里走出來,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扶起老枯說:“老枯啊,這次真的太兇了,姑奶奶這次恐怕連大人都保不了。”說完便轉身回屋了。老枯立于屋前,雙目無神,如同被抽去靈魂的。是啊,他此時此刻就像被判了死刑的罪犯,就等著鍘刀落下。不知道過了多久,姑奶奶又從屋里出來說:“跟前幾次一樣,但她今后不能再生養了。”老枯雙腳跪地,邊哭邊道謝。老枯妻子是他這一生的至寶,整個桃源城都知曉這一點,只要妻子平安沒事,哪怕要了老枯的性命,他也愿意。“別跪著了,進去看看吧。”姑奶奶扶起老枯。“孩子們,咱們收拾收拾都回去休息吧。”年輕的姑奶奶招呼著其他幾個上了年紀的穩婆就準備離開了。晨光熹微、東方欲曉。老枯在老城主的帶領下,懷里抱著死去的嬰兒,在一大群人的哭哭啼啼聲中,向瀑布源頭處走去。這是桃源城的風俗,每一個死去的人,都要到這里來完成人生中的最后洗禮,說是洗禮,其實就是在陽光照進天坑之時,由逝者最親近的人,舀起瀑布中還沒有落地的水淋在逝者頭上。傳這樣做可以讓逝去的魂魄升到天上去,免去那地獄的苦難輪回。可是,當老枯舀去水淋在嬰兒頭上的時候,原本死去的嬰兒突然發出一啼哭聲,哭聲響徹整個桃源城。隨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射入天坑,四季不更替的桃源城,一剎間入了秋,萬無失去生機,花殘葉又落。這是千年來天坑第一次吹進秋風。眾人看著正在變黃的桃源城,在嬰兒的哭聲中又驚又喜。“秋天來了,四季來了!”老城主仰天高呼。老枯一把抱起正在哭的孩子,走到老城主跟前:“老城主,求你給孩子賜個名吧。”“去找姑奶奶吧,活人歸她管,我只管死人。”老枯抱著孩子,邁著大步向姑奶奶家走去。留下一群沒有見過秋色的桃源人在原地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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