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歧站在她身邊,看著空蕩蕩的茜香院,突然揚唇露出個笑容。
他道:“沅珠,你可知道我曾經有多么想逃離謝家?但真到了這日,我竟然發現那種急切早已被磨淡了。
“便是前兩日,我還想著你我二人離去,應也是在這樣一個風和日麗的時候。
“謝家人醒來,會發現我二人已經離開,就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可現在……”
謝歧低頭,將沈沅珠攬在懷中:“可現在我覺得,我對謝家有再多的怨懟,在與你成婚后,那些不甘也都消失了。
“若沒有謝家,我今生都不可能與你有交集,更遑論有朝一日還能結為夫妻。”
沈沅珠靜靜聽著,謝歧又道:“所以,罷了,都罷了。”
他拉著沅珠的手,往院外走:“去跟謝泊玉和謝敬元說一聲吧,便算全了禮數。”
沈沅珠點頭,跟他往謝泊玉和花南枝的院子去。
謝泊玉昨日一晚沒睡,他兩鬢看著愈發蒼白,一雙眼耷拉著,仿佛一夜之間就蒼老許多。
“今日便要搬走?”
謝泊玉忍著疲憊,輕聲道:“搬的這樣急匆匆,可有什么缺的?若有短的你盡管開口,能幫得上的……”
“沒什么缺的,一切都好。”
見謝歧神色平靜,謝泊玉面上訕訕。
他支支吾吾說不出什么,一張嘴張張合合好半晌,才道:“這些年,是謝家對不起你,也是我沒魄力,沒能……
他嘟嘟囔囔的,讓人聽得半清不清,“也不知是不是對你不好,才讓我謝家遭了報應。”
謝泊玉眼眶泛紅,斟酌了好一會兒,才抬手在謝歧肩上拍了拍。
“你也走了,你三……敬元他說要去西洋,這家可真是散了。”
說罷,謝泊玉咳嗽兩聲,后對謝歧道:“你在這等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謝歧就見他轉過身,慢騰騰走回屋里。
謝泊玉身形微彎,步履緩慢。
謝歧看了片刻,蹙眉轉頭,回避了這畫面。
不一會兒,謝泊玉回來,手中捏著一本手札。
“這個你拿著。”
謝歧打開,發現是謝泊玉謄抄的《謝氏耕織圖》。
“您留著吧,我不需要。”
這東西,他如今已經不需要了。
謝泊玉道:“拿著吧,男兒大丈夫,沒點立身根本怎么養活妻兒。你也姓謝,雖然……但終歸還姓謝,如今外頭的人都有了,也不差你一個。”
邊說,他邊將耕織圖往謝歧手中塞。
“您留著吧,我不需要,我已經有了。”
謝泊玉一拍腦袋:“你瞧我,我都忘了,沅珠那里已經有了。”
謝泊玉和沈沅珠,都以為謝歧所謂的“有了”,是指先前謝家給到沅珠手中的那一本,因此都未覺得奇怪。
“那你手頭可有銀子做嚼用?”
“有。”
本來覺得謝歧在謝家地位尷尬,恨不能他早些離去。
可真到了這日,謝泊玉又覺心中難受不已。
他看著謝歧,絮絮叨叨問了些有的沒的,謝歧也難得還算有些耐心。
二人正交談,就聽外頭一陣鬼哭狼嚎。
謝承志四腳并用,屁滾尿流爬進院子,凄厲哀嚎:“他娘的咧,大哥啊,弟弟我讓云崢那狗東西,給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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