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事,也要先填飽肚子。”
她看著葉遠,那雙明亮的眼睛里,映著,諾曼底,碧藍如洗的天空,和,正在緩緩升起的,太陽。
“而且,風景不錯。”
“在這里,等一個日出,應該很美。”
海風卷著咸腥的氣息,吹動著唐宛如耳邊的碎發。她用那只巴卡拉水晶杯,輕輕碰了碰葉遠的杯子,杯中是管家皮埃爾珍藏的年份卡爾瓦多斯,琥珀色的酒液在陽光下,晃動著金色的光暈。
“這地方的風水,確實不錯。”她抿了一口酒,目光越過下方的萬頃波濤,望向遠方的英吉利海峽,“怪不得他們念念不忘。”
葉遠沒理會她的風水論,他正用那把昆庭銀叉,專注地分離著烤鵪鶉的腿骨,動作和他處理最精密的藥材時,一般無二。
“骨頭太細,沒什么嚼頭。”他評價道,然后將一小塊最嫩的肉,放進嘴里。
唐宛如被他這煞風景的點評逗樂了,她切下一塊流心狀態的卡芒貝爾奶酪,抹在烤得微脆的法棍上,遞到葉遠嘴邊。
“嘗嘗這個,‘石匠’們的老鄉,手藝還行。”
葉遠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濃郁的奶香混合著蘋果白蘭地的酒香,在口腔里化開。他點了點頭,算是認可。
就在這時,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碎石,從上方的巖壁悄然落下,在葉遠面前的銀盤邊緣,彈跳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唐宛如的笑容未變,拿酒杯的手,卻穩穩地放回了餐布上。
葉遠的動作停住了,他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目光,卻依舊落在面前的餐盤上,仿佛只是在思考,下一口該吃什么。
寂靜,只持續了不到三秒。
風聲中,夾雜進幾不可聞的,繩索摩擦巖壁的“沙沙”聲。
七道黑色的影子,如同沒有重量的蜘蛛,從百米高的懸崖頂端,用一種反物理的姿態,無聲地垂直降下。他們身上的作戰服,是某種從不同角度看會變色的啞光材料,完美地融入了巖壁的陰影。
他們呈一個半圓形,精準地降落在平臺的各個角落,將那張鋪著埃及棉餐布的野餐區域,包圍得滴水不漏。
為首的男人,摘下了臉上的護目鏡,露出一張,像是用諾曼底的花崗巖雕刻出來的,冷硬面孔。他的眼神,掠過那瓶年份卡爾瓦多斯,掠過那套“馬利”系列的銀質餐具,最后,落在了那個敞開的,通往圣地的洞口。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那不是憤怒,而是一種,信仰被踐踏時,混雜著驚駭與狂怒的,冰冷殺意。
“這里,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他的聲音,像兩塊石頭在摩擦,每一個字,都透著血腥味。
唐宛如拿起那瓶aca
di
para的古龍水噴霧,往自己手心噴了一下,慢條斯理地揉搓著,仿佛完全沒看見周圍那些黑洞洞的槍口。
“沒辦法,你們的圣地,風景是方圓百里最好的。”她抬起眼,看著那個首領,“總不能讓我們,對著亂葬崗野餐吧?”
首領的下頜線,繃得死緊。
他身后的六個人,已經舉起了手中的武器。那是一種造型奇特的消音手槍,槍身極短,更像是某種工業工具。
葉遠終于吃完了嘴里的東西,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他沒有看那些槍,而是拿起了餐布上那把,專門用來切卡芒貝爾奶酪的,銀質小刀。刀柄厚重,刀身短而寬,在陽光下,折射出冷白色的光。
他把刀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很認真地,看向那個首領。
“這把刀,是用來切奶酪的。”他問,“你覺得,它夠快嗎?”
首領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他設想過一百種,闖入者被發現時的反應。驚慌,求饒,負隅頑抗,甚至,是引爆炸彈同歸于盡。
但他從未想過,會有人,問他,一把奶酪刀,夠不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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