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陪我去蘇富比的秋拍預展轉轉。”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不容拒絕的意味。
“我聽說,有幅弗朗西斯·培根的三聯畫,我覺得,掛在我們臥室,顏色,應該會很不錯。”
蘇富比的秋拍預展,設在邦德街一棟不起眼的十八世紀建筑里。沒有張揚的標識,只有門口一位穿著黑色長禮服,戴著白手套的侍者,為每一輛抵達的賓利或勞斯萊斯,無聲地拉開車門。
這里的空氣,仿佛都比外面要昂貴幾分。混雜著古老油畫的亞麻布氣味,頂級香檳的清洌果香,以及,一種名為“階級”的,無形氣味。
來客們都衣著考究,男士是薩維爾街的高定,女士們則用最頂級的珠寶,點綴著她們那看似不經意的優雅。他們交談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分享秘密,而不是在社交。在這里,高聲說話,是一種不體面的表現。
唐宛如挽著葉遠,徑直穿過掛著莫奈和塞尚作品的前廳,對那些足以讓任何博物館館長心跳加速的印象派畫作,視若無睹。
她的目標很明確。
預展主廳最核心的位置,單獨用一整面深灰色的墻壁,襯托著一幅三聯畫。
弗朗西斯·培根的,《盧西安·弗洛伊德肖像畫三習作》。
扭曲,狂暴,痛苦。畫中人仿佛被禁錮在一個無形的玻璃盒子里,五官被一股殘忍的力量揉碎又重組,背景是令人窒息的橙色。那是一種,從靈魂深處榨取出來的,野獸般的生命力。
“掛在臥室?”葉遠看著那幅畫,挑了挑眉,“你不怕做噩夢?”
“你不懂。”唐宛如的目光,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欣賞,“這才是力量。不加掩飾,不計后果,撕開一切偽裝之后,最原始的生命力。”
她湊近葉遠,指尖輕輕劃過他手腕上那塊結構復雜的腕表。
“就像你一樣。”
葉遠還想說點什么,一個帶著濃重牛津口音的傲慢聲音,從他們斜后方傳來。
“真是令人意外,培根的畫,現在連東方的暴發戶都能看懂了。”
說話的是一位五十歲上下的英國男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下巴的線條,透著一種常年發號施令的僵硬。他身邊的女伴,戴著一頂夸張的羽毛禮帽,正用一種審視貨物的目光,打量著唐宛如身上那件看似簡約,實則出自夏帕瑞麗高定工坊的黑色長裙。
是德文郡公爵的次子,阿奇博爾德·卡文迪許。一個典型的,靠著祖蔭,在倫敦的藝術品投資圈里,呼風喚雨的老錢。
唐宛如連頭都沒回,只是對身邊的蘇富比客戶總監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我不喜歡這里有蒼蠅嗡嗡叫。”
客戶總監的額頭,瞬間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他連忙走到阿奇博爾德身邊,壓低聲音,用最委婉的辭,請他移步去香檳區。
阿奇博爾德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想發作,卻在看到唐宛如遞給客戶總監的那張黑金卡片時,硬生生把怒火吞了回去。
那張卡,他認識。百夫長黑金卡的定制版,傳聞中,它的信用額度,足以買下一個小國家。
……
晚上的正式拍賣,更是將這種無聲的戰爭,推向了高潮。
當那幅培根的三聯畫,被兩位戴著白手套的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抬上拍賣臺時,整個會場都安靜了下來。
“起拍價,八千萬英鎊。”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