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上午,一輛黑色的桑塔納停在了柳樹胡同口。
在自行車還是主流交通工具的年代,這輛擦得锃亮的小轎車,引來了不少街坊鄰居的注目。
車門打開,穿著一身淺色連衣裙的林婉走了下來。
她四下張望著,很快就看到了從胡同里走出來的唐櫻。
眼前的女孩,穿著一件最簡單的白襯衫,長發扎成一個清爽的馬尾。
明明是最樸素的打扮,可整個人卻像是會發光。
皮膚白皙通透,在陽光下泛著一層溫潤的光澤。
眉眼彎彎,清澈的瞳仁里像是落入了星辰。
她就那么安安靜靜地走過來,步履輕快,脊背挺得筆直,周身都散發著一種蓬勃的、向上的生命力。
林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還是那個總是低著頭,神情怯懦,把自己收拾得亂七八糟的糖糖嗎?
“林阿姨。”唐櫻走到車前,笑著打了聲招呼。
林婉這才回過神來,她拉著唐櫻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嘴里嘖嘖稱奇。
“糖糖,你你這是”
她想說“變漂亮了”,又覺得這三個字不足以形容眼前的變化。
唐櫻大方地笑了笑,“可能是最近心情好,睡得也好吧。”
林婉拉著她上了車。
“一個人住就是辛苦,看你都瘦了。”林婉心疼地摸了摸她的手背,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從副駕駛座上拿起一份報紙,興致勃勃地遞給她。
正是那份刊登了詩歌的《京城青年報》。
“糖糖,你快看!你給阿姨長臉了!”林婉指著那個豆腐塊大小的版面,語間滿是藏不住的欣賞,““那天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就打開了收音機哎喲,聽到那個女娃要在橋上想不開,我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后來你念那首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林婉一字一句,念得格外珍重,“糖糖,那詩,那聲音,聽得我眼淚直流。現在電臺每天早上都重播一次,我呀,天天守著聽。”
車子駛入京市西郊的別墅區,最終在霍家那棟氣派的大宅前停下。
一切都和記憶里一模一樣。
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草坪,巨大的羅馬柱,以及那種無處不在的、屬于上流社會的秩序感和距離感。
以前,原主站在這里,心里是自卑又渴望的。
而現在,唐櫻的心里只剩下一片平靜。
她像一個真正的客人,跟著林婉走進去,禮貌地和家里的傭人點頭致意。
客廳里,霍家的男主人霍振軍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見到她進來,“糖糖,回來啦。”
唐櫻同樣禮貌地喊了一聲,“霍叔叔。”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
唐櫻抬起頭,正好對上一雙冷漠的眼。
霍深穿著一身深色的居家服,正從樓上走下來。
當他看清站在客廳里的人是唐櫻時,那張英俊的臉上,毫不掩飾地浮現出嫌棄。
他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上一次是爬床,這一次又是什么?
欲擒故縱的把戲,還沒玩夠?
他連一個字都懶得說,徑直從她身邊走過,走向餐廳。
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厭惡,眾人都看出來了。
林婉的臉色有些尷尬,她拉了拉唐櫻的手,低聲說:“別理他,我們去吃飯。”
飯桌上,氣氛微妙得能滴出水來。
長長的餐桌,霍振軍坐在主位,林婉和唐櫻坐在一側,霍深坐在另一側。
林婉不停地給唐櫻夾菜,試圖用熱情來化解這冰冷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