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精致的四菜一湯。
沐流風親自拉開椅子,讓沐綿坐下,然后又走到她身邊,拿起干凈的碗筷,為她盛了一碗米飯,又夾了幾筷子菜。
整個過程,他的動作都很溫柔,但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卻始終帶著審視的冷光。
沐綿安靜地吃著飯。
沐流風自己卻沒吃幾口,便放下了碗筷。
沐綿見狀,抬起頭,關心地問道:“你怎么吃這么少?飽了嗎?”
沐流風靠在椅背上,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搖了搖頭。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隨即,慢悠悠地伸出手,像安撫寵物一樣,摸了摸沐綿的頭頂。
“吃不下,沒有胃口。”
沐綿的眼神里流露出擔憂:“是有什么煩心事嗎?”
看著她那雙寫滿關切的眼睛,沐流風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只是那笑意里,沒有半分溫度。
“之前我讓你去刺殺傅靳年,你失敗了。”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目光死死地盯著她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現在他還活得好好的,我一想到這個,心里就很不舒服,所以吃不下飯。”
他在測試她。
用傅靳年的名字,來測試她到底是演技精湛的楚綿,還是被他徹底改造的沐綿。
如果她是在演戲,在聽到這個名字時就絕對不可能無動于衷。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只見沐綿在聽完他的話后,臉上那抹柔軟的、懵懂的神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那雙清澈的杏眸里,仿佛在頃刻間凝結了萬年不化的寒冰,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氣,從她纖瘦的身體里迸發出來。
“傅靳年”
她咀嚼著這個名字:“他在哪兒?在京城嗎?”
“我可以現在就去京城,殺了他。”
沐流風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現了真實的僵硬。
他愣住了。
他設想過無數種她的反應。
可唯獨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一種冷酷到極致的反應。
就好像,傅靳年于她而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名字,一個需要被清除的目標。
她對他的愛,她和他之間所有的糾葛,都像是被一塊橡皮,從她的記憶里徹底擦除了。
這怎么可能?
沐流風勾了勾唇,緩緩道:“他現在不在京城。”
沐綿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詫異,快到稍縱即逝。
傅靳年不在京城?
她追問道:“那他在哪兒?”
沐流風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吐出答案。
“在南疆。”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清晰地看見沐綿拿著勺子的手,有那么一秒鐘的僵硬。
雖然只有一秒,甚至不到一秒。
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然而,沐綿接下來的反應卻再次讓他感到了困惑。
她只是僵硬了一瞬,便立刻恢復了那副冷漠的模樣,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正好。”
她冷笑著說:“省得我再跑一趟京城了,你把他現在的位置告訴我,我吃完飯就去殺了他,這樣你就能吃得下飯了。”
她說得那么理所當然,那么輕描淡寫。
沐流風瞇起了眼。
他越來越看不懂她了。
這個女人,究竟是真的失憶了,還是演技已經高超到了連他都無法分辨的地步?
他搖了搖頭,語氣重新變得溫和:“不著急,先吃飯。”
聞,沐綿眼瞼微垂,繼續用勺子喝湯,心底百轉千回。
他故意說出傅靳年,是想要觀察她的反應,她按照之前沐流風給她灌輸的記憶順著他往下演,同時也想問出傅靳年如今的情況,但很顯然沐流風沒有上套。
和沐流風的第一次交鋒,他是信了還是沒信?
傅靳年到底是在南疆還是京城?
吃過飯后,沐流風沒有再繼續試探,又讓醫生過來給沐綿做了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
醫生檢查得非常仔細,從心率血壓到神經反射,幾乎把能做的檢查都做了一遍。
最后得出的結論,依舊是沐綿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非常健康。
醫生離開后,沐流風將沐綿送回了三樓的臥室。
他替她拉開被子:“睡個午覺。”
沐綿躺了下去,伸出手拉住了沐流風的手腕。
“你又要離開嗎?”
聞聲,沐流風的身體微微一僵。
他很不習慣,非常不習慣突然變得如此粘人的沐綿。
他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從她的禁錮中抽了出來。
“基地那邊還有些事要去處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乖乖在別墅里待著,我有空就會回來看你。”
沐綿看著他空出來的手,眼底閃過一抹失落,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好。”
沐流風幫她蓋好被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了房間。
房門被輕輕關上。
走廊里,花梨正恭敬地等候著。
沐流風臉上的溫潤假面,在關上門的那一刻徹底消失。
他壓低了聲音,對花梨下達命令。
“從現在起,寸步不離地看著她,她有任何一絲一毫的異常情況,立刻聯系我。”
“好的!”花梨神色一凜,重重點頭。
很快,樓下傳來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并迅速遠去。
直到那聲音徹底消失在遠方,躺在床上的沐綿才緩緩坐起了身。
她側過頭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不出意外的話,沐流風應該是又去老宅那邊了。
如果她的猜測無誤,冰翹芝大概率是在老宅,而且,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
那個老宅里,一定還藏著什么對沐流風而,至關重要的東西。
她必須盡快想辦法,去一趟沐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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