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某看守所。
季硯深穿著寬大空蕩的藍灰囚服,新剃的寸頭襯得臉色病態蒼白。
他背對鐵門,面壁盤坐,像一尊冰冷的石像,四五天的羈押讓他瘦削得下頜凌厲。
“季硯深!周先生讓你接電話!”警員的聲音在狹小的監室里回蕩。
他置若罔聞,眼皮都沒抬一下,整個人無欲無求,仿佛陷入了一種徹底的虛無。
電話那頭,警員對著話筒無奈道:“周先生,季總他……完全沒反應。”
周京辭咬著煙蒂的力道驀地加重,“啪”地一聲掛斷電話,攥緊手機的手背青筋凸起,最終還是狠狠將它攥在手心,沒摔出去。
季硯深這案子,時微驗的不過是輕微傷,頂天也就判個一兩年。
作為周家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臂膀,他進去蹲段時間,根基仍在,出來照樣是個人物。
可這家伙……自暴自棄,連命都不想要了。
周京辭胸口堵得慌,驀地想起七八年前。
那時的季硯深,還是季家最邊緣、最不受待見的少爺。
他拿著一份專利,找到當時還是紈绔的自己求投資。
那時,他對投資沒興趣,只覺得好玩,江城季家的少爺,居然要對他這個敗家子低頭?
他存心刁難,指著桌上一瓶高度白酒:“干了它,錢就給你。”
他等著看對方翻臉走人。
季硯深卻二話不說,擰開蓋子就灌!
他嗆得眼紅,身體發抖,硬灌完一瓶,隨即彎下腰吐得昏天黑地,狼狽不堪。
周京辭臉上的戲謔凝固了。
他看著那個吐得直不起腰、卻還死死攥著專利文件的豪門少爺,心里第一次被狠狠震了一下。
這人對自己夠狠!
他隨手簽了張支票丟過去,權當打發。
沒想到,這竟成了他這個紈绔子弟人生中真正賺到的“第一桶金”!
周京辭回神。
季硯深今天的地位、財富、周家的臂膀,哪一樣不是豁出命拼來的?
他現在,說不要就不要了,連命都放棄了!
周京辭當天就飛到了江城看守所。
隔著鐵欄,無論他說什么,季硯深都背對著他,毫無反應。
周京辭又叫來了周瓊芝。
季硯深依然連頭都沒回一下。
周瓊芝憤怒地搖晃著鐵欄,歇斯底里,“季硯深!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從小到大,你最肯聽我的你——你為了個女人,你連我的話都不肯聽了!”
“你個沒出息的東西!”
季硯深面無表情,唇色蒼白如紙,胃里翻山倒海,針扎似的疼,他額頭冒著冷汗,卻渾然不覺。
背后,那聲嘶力竭的哭喊,仿佛只是吹過他耳邊的風。
從小到大,他所有的奮斗都只是為了母親那句“為媽爭口氣,讓你爸后悔!讓你爺爺看看,誰才是季家真正的種!”
他做到了,他擁有了足以讓所有人仰望的權勢、財富、地位,他讓母親揚眉吐氣。
可如今,這些無法填補他內心的空洞。
周京辭睨著鐵欄內那尊毫無生氣的“石像”,眼眸一轉,有了主意。
他回到京城,帶著律師,去找時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