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淮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牽了牽,溫聲道:“我的司機已經在路上了,我先開一段。你安心睡。”
時微低低“嗯”了一聲,閉上了酸澀的眼。
……
警車駛過山腰那處熟悉的岔口。
后座,季硯深的目光穿透冰冷車窗,死死攫住月色籠罩下的宅邸——微園。
庭燈的光暈柔和地勾勒著它的輪廓。
庭燈的光暈柔和地勾勒出它精致的輪廓,院墻上他曾親手栽下的那叢藤冰山,不見任何蹤影。
他的心口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尖銳的痛楚蔓延開。
隨即,從他喉間逸出,一聲極輕的、帶著濃重自嘲意味的嗤笑。
……
大g平穩駛過同一個路口。
后座閉目養神的時微,仿佛感應到什么,倏地睜開眼,視線投向窗外——
那座名為“微園”的華麗牢籠,在夜色中靜默矗立。
一股寒意毫無預兆地從脊椎尾端竄起,連帶著右腳踝都傳來一陣清晰的、針刺般的酸疼。
她猛地別開視線,目光急切地投向另一側車窗外,那片在月光下鋪展開的、廣袤而自由的原野。
車子繼續沉穩地向山下駛去,將那座象征虛妄與扭曲“深情”的華麗囚籠,連同里面埋葬的所有虛假甜蜜,徹底拋入身后那片沉沉的、永不再回頭的夜色里。
……
車內一片寂靜,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鳴和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
時微蜷在放倒的座椅里,閉著眼,睫毛卻不安地輕顫,腳踝殘留的酸麻感像細小的針,一下下刺著她緊繃的神經。
忽然,一只溫暖干燥的大手,輕輕覆上她緊握成拳、掐著掌心的手背。
時微指尖一顫,沒有睜開眼。
顧南淮低沉而平穩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里響起,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睡吧,微微。”
“他買通的那個王姓醫生,昨天下午,在柏林,親口向我承認了所有事情,簽了字據,錄了音。”
他頓了頓,掌心溫熱的力量透過皮膚傳來。
“鐵證如山,他抵賴不了。”
聞聲,時微強忍住睜開雙眼的沖動,強壓著撲進那溫暖懷抱的沖動。
她太怕了。
怕這又是絕境中的一次感動,像當年季硯深用命換來的“深情”一樣,不過是另一座囚籠的入口;更怕自己早已分不清,這心悸是依賴,是感激,還是……真的心動。
車廂內燈光昏暗,只有儀表盤和窗外偶爾掠過的路燈光暈。
時微蜷在放倒的副駕座椅里,蒼白的小臉陷在陰影中,只有微弱的流光勾勒出她脆弱的輪廓。
濃密的睫毛緊閉著,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幾縷碎發黏在汗濕的額角。她裹在顧南淮給她披上的毯子里,沉沉地睡著了。
顧南淮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鎖在她身上,腦海都是過去七年的片段。
過去的七年,他像個無聲守望著她,默默收集她舞臺上的光,也目睹季硯深熾熱地追求她。
那場舍命的車禍,曾讓他都自慚形穢,以為那是不可企及的深愛。
結果——
顧南淮回神,幫她掖了掖毛毯,自己也闔上了酸痛的雙眼。
……
意識漸漸蘇醒。
時微眼睫顫動了幾下,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入眼是陌生的天花板,一盞設計簡約的吸頂燈散發著柔和的光。
身下是極其柔軟舒適的床墊,包裹著身體的被子輕薄卻溫暖。
她的大腦有瞬間的空白。
這是哪里?
昨晚的記憶碎片紛至沓來……她記得自己最后是在車里昏睡過去的。
時微撐著坐起身,薄被滑落腰間。
涼意觸及皮膚,她下意識低頭——
心臟猛地一跳!
她的身上赫然穿著一件寬大的男士襯衫。
純白的布料,松松垮垮地包裹著她。
衣擺長及大腿中部,袖口幾乎蓋住了她的指尖,空蕩蕩的,帶著一種陌生的侵占感。
領口的第一顆紐扣松散著,第二顆也敞開著,露出一小片細膩的鎖骨和脖頸,一邊肩頭的布料甚至微微滑落,露出圓潤的肩頭。
一股清冽沉穩的烏木沉香,絲絲縷縷,不容抗拒地鉆入她的鼻息。
是顧南淮的味道。
嗡——
剎那間,血液逆流而上,臉頰耳根瞬間燒得滾燙!
誰幫她換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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