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廠與克虜伯簽約的消息,讓工人們腰桿挺得溜直,連走路都帶著風。
張建軍剛踏進副廠長辦公室,廠辦主任就小跑著進來,臉上笑開了花:“張廠長,市工交辦鄭主任電話,祝賀咱們談判成功!還問您什么時候方便去匯報西南任務詳細情況,部里等著要典型材料呢!”
“知道了,下午我過去。”張建軍點點頭,剛拿起西南任務的總結初稿,門又被敲響。
宋衛國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站得標槍般挺直,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報告張廠長!”
“說。”張建軍沒抬頭,筆尖在稿紙上沙沙移動。
“兩件事。”宋衛國語速平穩,“第一,賈張氏。昨天傍晚,趁前院老李家做飯沒關嚴門,溜進去偷摸了人家窗臺上兩個軍用午餐肉罐頭,被李家小子當場按住。”
“人贓并獲,鬧到街道王主任那兒。王主任氣得拍了桌子,說再一再二不再三,直接通知了派出所。今天一早,片警來把人帶走了,估計這次勞教是跑不了。”
張建軍筆下頓了頓,“嗯”了一聲。賈張氏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
“第二件,閻埠貴家。”宋衛國繼續道,“閻解成媳婦昨晚又鬧開了,砸了閻老師一個茶壺,非逼著老兩口把存折交出來,說是閻解成想買塊手表好去領導家走動。”
“閻埠貴死活不肯,吵得半個院子不得安生。后來閻解成回來,跟他媳婦關起門吵,動靜更大。最后閻埠貴老伴兒犯了心口疼,才勉強消停。”
張建軍放下筆,嘴角扯起一絲冷意。閻家這出戲,沒完沒了。
“閻埠貴什么反應?”
“閻老師一早蹲門口唉聲嘆氣,看見我,想訴苦,我沒搭理。”宋衛國道。
“行,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宋衛國剛走,張建軍拿起電話撥通廠辦:“通知鉗工二車間老陳,下午兩點半,帶幾個骨干,拿上改造后的滾齒機第一批出口齒輪的質檢報告,跟我去工交辦匯報。”
放下電話,張建軍目光落在西南任務總結稿上“高原熱力耦合畸變”幾個字上,思緒有一瞬飄遠。
那六百塊的系統投入,值了。但這金手指,終究是壓箱底的牌,不能總打。
紅星廠要真正立起來,靠的是扎扎實實的技術積累和這幫能打硬仗的工人!
下午,工交辦會議室。
鄭國棟聽完張建軍條理清晰的西南攻堅匯報,又翻看著厚厚一疊改造設備運行數據和出口齒輪近乎完美的質檢報告,激動得直拍大腿:“好!太好了!建軍,你這是給咱們全市工業戰線打了一針強心劑!部里要的典型材料,我看就由你親自把關,務必把咱們工人攻堅克難的精神和技術創新的細節寫透!”
“明白,鄭主任。”張建軍沉穩應下。
匯報結束,張建軍沒回廠,自行車一拐,直接回了四合院。
夕陽給青磚灰瓦鍍了層金邊,院里靜悄悄的。宋衛國正在鎖院門,見他回來,立正敬禮:“張廠長!”
張建軍擺擺手,目光掃過倒座房緊閉的門窗,又落在閻家方向。
閻埠貴正蹲在自家門檻上抽旱煙,愁眉苦臉,煙鍋子吧嗒得山響。看見張建軍,他慌忙想站起來擠出笑,張建軍卻已徑直走到閻家門口。
“閻老師。”聲音不高,平平淡淡。
閻埠貴一個激靈,差點把煙袋鍋子掉了:“哎…哎!張廠長您回來啦…”
“昨晚很熱鬧?”張建軍看著他。
閻埠貴老臉漲紅,支支吾吾:“唉…家門不幸…讓您…讓街坊們看笑話了…”
“笑話?”張建軍打斷他,語氣轉冷,“閻解成媳婦砸東西,逼要存折,這是家事?閻解成回來關起門打老婆,動靜傳遍院子,這是家事?把老太太氣得犯病,這還是家事?”
閻埠貴被問得啞口無,額頭冒汗。
“閻老師,”張建軍聲音不高,卻字字砸在閻埠貴心坎上,“您是人民教師,院里長輩。家里這點事都壓不住,鬧得雞飛狗跳,四鄰不安,影響的是整個院子的風氣!”
“街道剛評的‘文明新風標兵院’,這牌子,你們家是想親手把它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