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能多坐,這就過去了,戴娘子用了飯就過去,老夫人念你好幾遍。”
戴纓點頭道:“好,我一會兒就來。”
石榴去了沒一會兒,戴纓也往上房去了。
一路行去,園中的樹木山石綴上了各式各樣的絹燈,又用紗、綢系結張護,招展風中。
剛走到上房門首,里面傳來歡樂的笑聲,戴纓進入,同她初次來陸府時一樣,屋內坐滿了人。
上首坐著陸老夫人,她的身邊還坐著一個華衣錦服的瘦小老夫人。年紀看起來同陸老夫人不相上下,只是周身縈著病氣,精神不好。
戴纓猜測這位應該是三房的老夫人,也是姚夫人的婆母,袁氏,聽說她身子骨一向不大好。
戴纓上前,疊著雙手朝陸老夫人行了萬福:“老夫人萬福金安。”說罷又朝另一邊行萬福:“袁老夫人萬福金安。”
陸老夫人讓戴纓起身,又對袁老夫人笑說道:“纓丫頭一來,把咱家的幾個都比下去了,可知老天爺是公平的,精秀的人兒也不止生在咱們這些仕宦之族。”
袁老夫人笑道:“我聽姚丫頭說,家中來了個好伶俐的人兒,今日一見,果然如是。”
眾人也跟著應和。
陸溪兒起身走向戴纓,拉她坐到自己身邊。
戴纓這會兒才發現,陸溪兒身邊還坐了一小兒,看起來五、六歲的模樣。
小兒粉妝玉琢,黑亮亮的大眼,睫毛很長,嘴巴粉粉的,嘴角還有一粒殘渣。
眼前的稚兒讓戴纓想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兒,若能長成,一定也是可愛討喜的。
戴纓看著小兒的同時,小兒也看向她。
見她伸出一指,往自己的嘴角點了點,小陸崇眨了眨眼,不解其意,臉稍稍一紅,扭過頭,不理。
戴纓怔了怔,旁邊的陸溪兒說道:“崇哥兒是我小叔家的孩子,出來得少,有些怕生。”
戴纓點了點頭,眼珠輕斜,不由自主地又落到小兒的側龐,肉肉的小臉紅了一大片,一直紅到耳梢,而那粒殘渣仍驕傲地粘在嘴角。
“嘴角的渣滓留著明日再吃?”戴纓往小兒身邊挨近,故意壓低聲音,像是說著悄悄話。
陸崇背部一僵,抬起手,若無其事地抹了抹嘴,然后將臉偏向戴纓,嘴巴往旁邊一撅,示意她看。
戴纓搖了搖頭,意思是沒了,陸崇又規規矩矩重新坐好。
只見他小小的身板坐得直挺挺,雙手擱在腿上,稚嫩的臉上卻作出一副嚴肅的表情。
明明才五六歲的年紀,坐在椅上,雙腳還夠不著地呢,卻做出一副老境樣。
這孩子……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底色。
戴纓一抬頭,發現對面的陸婉兒正看著自己,眼中神色不明,見戴纓望過來,揚唇笑了笑。
眾人坐了一會兒,一面吃茶一面閑說家常,然后起身往園中去了。
陸老夫人和袁老夫人走在最前面,身邊圍簇著二房的何氏、三房的姚氏,還有一眾丫鬟、婆子們。
陸婉兒和謝珍隨后一腳,兩人不知低聲說著什么,這二人,一個心性帶惡,一個狹隘虛榮,各懷鬼胎。
戴纓正思忖,感覺有什么扯自己的衣袖,低頭一看,就見陸家的小阿郎正仰頭看著自己。
“崇哥兒,怎么了?”
小兒抿了抿小嘴,眼中閃動著光,問道:“天黑后是不是可以出府看花燈?”
戴纓微笑道:“你想出府?”
陸崇連連點頭,再次發問:“可以出去么?”
戴纓正要回答,陸溪兒拉住她,對她使了一個眼色,然后搖了搖頭,戴纓不解其意,陸溪兒附耳,壓低聲音說道:“別應下,躲遠些,莫給自己找麻煩。”
“這是怎么說?”
陸崇同陸溪兒血緣上更親,怎的是這副態度。
陸溪兒張了張嘴,一臉難色,有些事情她不好道出,她親祖母把陸崇看管得什么似的,雖說小叔回了,將崇哥兒接到身邊教養,可她那個祖母簡直沒法說……
有一次,她見崇哥兒成日困在房里,不是抄書就是呆坐,便把他帶出院子,玩了半日。
結果,好嘛,祖母指著她的鼻子罵,說她吃里爬外,丟人現眼,為了去那邊討巧,讓弟弟也跟著一起沒臉。
不僅罵,還罰她在院子里跪了半日!
她堂堂陸府嫡出的姑娘,在下人面前罰跪,她不要臉么?后來還是上房來人,將她帶走。
那日她在陸老夫人的上房歇宿,哭了一整夜。
自此,她只顧自己,再不敢沾陸崇的邊了,就怕引火燒身,所以好意提醒戴纓,莫要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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