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纓將胳膊肘支在窗欄上,臉偎于掌心,垂著眼,指尖無意識地在窗臺輕輕畫著。
她思索事情時,便有這個下意識的動作。
陸婉兒同謝家的婚事雖未定下,可陸家如今是默許的態度。
一來謝容這人外表清俊,時人大多還是看重外貌,再加上他本人才能出眾,這兩頭為他增色不少。
二來,便是陸婉兒對謝容的癡意。
三來……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事情,譬如兩人早已暗通款曲。陸家為了顧全家族的臉面,不得不順應下這一門親。
如無意外,他二人的親事應該很快就會有眉目。
陸婉兒迫不及待想嫁她的意中人,而謝容又急于娶陸婉兒,借陸家的勢,以達仕途。
……
花燈節前夕,街市上已有小商販支攤掛賣花燈。花燈各式各樣,紅的、綠的、黃的還有彩的,顏色繽紛。
不過這會兒的花燈少了節日的喜氣,直到花燈節當日,它們才算真正亮起來。
陸府的下人們在天未亮起時,便忙碌起來。
戴纓睡得迷蒙,聽到聲響睜開眼,醒了一會兒神,支起身。
“娘子,起了么?”歸雁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戴纓“嗯”了一聲,房門開啟,歸雁一臉笑意地進入,一面打開窗戶,一面說道:“今日花燈節,府里結了好多花燈呢。”
戴纓下了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天光已然大亮,院中的樹杈上掛了幾盞小果燈,燈罩染了顏色,看著又新巧又有趣,亮起時,應該更加好看。
耳邊歸雁的聲音仍在繼續:“今日穿鮮亮些?”自打娘子病過后,性情變了許多。
以前愛穿的鮮亮衣衫全都收起,把幾套素服來回穿,一頭烏云般的髻兒光溜溜,也不簪珠翠,左腕子上只有一對銀鐲和翡翠鐲,連那白皙的頸脖也空著。
主子底色好,素著也是好看的,只是那明麗的五官和風姿合該用金、錦映著。
毫不夸張地講,別家娘子稱“千金”,她家娘子一旦妝成,那就是萬金之姿。
戴纓點了點頭:“今日不好太素,就照你說的。”
歸雁忙不迭從柜中取了衣衫,又招了兩個丫鬟一齊伺候戴纓穿戴。
落后,孔嬤嬤走進來,問可要上朝食。
見了戴纓的裝扮,臉上立馬露出笑來:“這才是,小娘子就該穿鮮亮些,之前我還納悶,怎么一到京都,娘子就改換行頭,妝也不上了,胭脂也不搽了,連那頭上的花鈿也除了,嬤嬤我還以為京都城時興清寡樣哩!”
歸雁一面替戴纓簪嵌寶釵,一面俏皮道:“嬤嬤也該夸夸我。”
“你這丫頭也就這點好了。”孔嬤嬤說道。
歸雁把臉一紅:“嬤嬤到底是夸我,還是損我呢。”
戴纓本是沒有笑的,結果讓兩人的對話引得笑出聲:“嬤嬤不輕易夸人,你能得她一個‘好’字,知足罷。”
歸雁想了想,好像還真是,繼續認認真真給戴纓妝扮起來。
攬月居的丫鬟們忍不住朝戴纓多看幾眼。
只見其一身霓色闊袖長衫,交領處露出一片月白抹胸,上面橫臥著微微凸起的鎖骨,項上戴著鑲寶石項圈。
這身衣服裁剪得十分合體,把戴纓身體的曲度勾勒出來,特別是那脈脈細腰,還有衣領間纖長的頸兒。
不裝扮時,像是雨后海棠,飲了水,淹潤的秀色。
而裝扮起來,便是盛麗精琢的瓊花玉樹,惑得人移不開眼,閑雅也有,嬌媚也有,殊麗也有。
這位戴家娘子……有些特別……
戴纓近兩日未去上房,只因上次晚歸,被陸銘章驚出一身汗,真如孔嬤嬤說的,有些鼻塞聲重,是以在屋子里休養。
“你們小娘子可起了?”門外響起一道人聲。
“起了,正在用飯。”歸雁將人迎了進來。
那人面上帶笑,正是陸老夫人身邊的石榴,一進入,一雙眼珠子滴流流在戴纓身上往來。
“石榴姐姐快請坐,一起吃些?”戴纓讓下人們添碗筷。
石榴知她客氣,自己哪能真就坐下,遂說道:“快別忙活,我早用過飯了,老夫人特意讓我來請小娘子過去,那邊熱鬧得了不得,就差你了。”
戴纓隨口問了句:“都去了?”
石榴順著她的話回道:“二房、三房的也在,就連偏院的那位哥兒也去了,只是咱們家男主子們沒在,皆有公務在身。”
戴纓暗暗松下一口氣,自那日被陸銘章規訓后,她一直提心吊膽,這病指不定就是憂心所致。
先是陸婉兒到他面前告狀,之后她的小心思又被他戳破,隨時可能被人請離,聽石榴說他不在,放下心來,讓歸雁沏了新茶,又端來兩盤茶點。
石榴于一旁告了座,喝了些茶,又拈了兩塊茶點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