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山黑著臉,往前一步。
“李翠花!”
“你造謠軍屬,污蔑國家功臣,這事兒沒完!”
“我現在就去搖鈴鐺開全村大會!”
“你和你這寶貝兒子,必須當著所有社員的面,給我寫一份一萬字的深刻檢討!”
趙大山的聲音一句比一句狠。
“說不清楚,認識不明白,就給我滾去豬圈,陪姜巧巧作伴去!”
一萬字的檢討!
還要去掏豬糞!
“噗通!”
一聲悶響。
姜寶根兩眼一翻,活生生被嚇暈了過去!
這下,徹底捅了馬蜂窩!
李翠花眼前陣陣發黑,差點跟著兒子一起昏死過去。
“我的兒啊!”
她嚎叫一聲,連滾帶爬地撲到她那寶貝兒子身上,又掐人中又捶胸口。
她徹底怕了,一把抱著趙大山的大腿,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大隊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就是豬油蒙了心,我就是個爛了心肝的黑心腸!我嘴賤!我該死!”
她一邊說,一邊狠狠地抽著自己的嘴巴子。
“啪!啪!”
又脆又響。
“求求您,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周圍的村民們,滿臉鄙夷和厭惡。
“呸!真是晦氣!差點讓這婆娘害了咱們全村!”
“就是!芷丫頭可是咱們村的福星!她要是被氣跑了,咱們找誰說理去!”
“活該!讓她去掏豬糞!讓她也嘗嘗那銷魂的滋味!”
墻倒眾人推,鼓破萬人捶。
剛才還跟李翠花站在一起,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幾個長舌婦,這會兒一個個義憤填膺,罵得比誰都大聲。
姜芷看著這出鬧劇,只覺得吵鬧。
她拉著還在發懵的趙秀娥,轉身進屋。
“娘,關門。”
“砰”的一聲,老舊的木門合上,將院子外所有的喧囂和丑態,都隔絕在外。
世界,終于清凈了。
屋里,趙秀娥還像在做夢。
她看看桌上那籃子黃澄澄的雞蛋,又看看女兒手里那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
“芷……芷兒……那……那信上,陸同志他……”
“他沒退婚。”
姜芷把那本《金匱要略注解》放在桌上,又將那張小紙條,遞到了母親眼前。
趙秀娥不識字,但她看得懂那三個字寫得有多用力。
趙秀娥的心,一下子就落回了肚子里。
她抬起頭,眼眶紅紅地看著自己的姜芷。
既驕傲,又心疼。
“芷兒,你……”
她想問,你怎么會懂那么多?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厲害了?
可話到嘴邊,都變成了一句哽咽。
“餓了吧?娘給你去做飯。”
千萬語,不如一碗熱騰騰的飯菜。
姜芷看著母親在灶臺邊忙碌的背影,眼底的清冷,悄然融化。
她輕輕撫摸著那本《金匱要略注解》的封面。
這本書,是她前世的啟蒙醫書,是爺爺手把手教她讀的第一本典籍。
陸向東……
他竟然能找到這本書,千里迢迢地送到了自己手上。
還真是,巧了。
……
李翠花母子最終還是沒能逃過寫檢討的命運。
趙大山說到做到,親自監督,讓兩人站在村口的大槐樹下,對著全村老少,念了足足一個鐘頭的檢討。
自此,姜家大房的人,在村里走路都得貼著墻邊,徹底成了過街老鼠。
而姜芷,成了紅星大隊誰也不敢招惹的“特殊人物”。
開完大會,趙大山騎著他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都響的二八大杠,一路火花帶閃電地沖到了公社。
辦公室里,陳支書聽完趙大山繪聲繪色的描述,重重一拍桌子!
“胡鬧!”
“這姜家老宅的人,簡直就是一窩拎不清的糊涂蛋!”
“芷丫頭現在是什么身份?是咱們公社,乃至咱們縣的寶貝疙瘩!她立下的功勞,是能上報到軍區的大功!”
“她要是受了委屈,寒了心,被這幫極品親戚給氣跑了,那是我們所有人的損失!”
趙大山連連點頭,愁眉苦臉。
“支書,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才來找您拿個主意,總不能讓咱們的功臣,一直住在那個破爛的小偏房里,天天被那群蒼蠅盯著吧?”
陳支書在屋里來回踱步,最后猛地停下。
“必須給她蓋個新房子!”
“就用公社和咱們大隊的名義,給她蓋個青磚大瓦房!地基就選在村東頭那塊向陽的空地,離老宅遠遠的!”
“這是組織對功臣的獎勵!我看以后誰還敢上門去找不痛快!”
“好!”趙大山激動得一拍大腿,“我這就回去安排人手!”
...
經過李翠花母子倆的鬧騰。
村里人如今看姜芷的眼神,都變了。
走在路上,老遠看到她,人們都會下意識地低下頭,給她讓路。
再也沒有人敢在她背后嚼舌根。
就連平時最大膽的熊孩子,看到她,都會立刻收起彈弓,乖乖地喊一聲“姜芷姐好”。
姜芷對此,樂得清靜。
她每日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
看看病,換點工分和票據。
炮制從深山帶回來的珍稀藥材。
每日還會雷打不動地去一趟村西頭的李老根家,用推拿和湯藥,為他調理十幾年的陳年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