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好像也不行,眼瞅著夫人下午就要來清算了……
突然,一路過的老嫗見他失魂落魄,咧開掉了幾顆牙的嘴,笑道:“你慌什么,如今婚書也簽了,聘禮也給了,你該歡歡喜喜等著娶新娘子嘍。”
本是玩笑的兩句話,卻聽得張大康醍醐灌頂,瞬間清明。
是啊,男女婚嫁本就天經地義。
就算夫人來了,又能如何?
張大康定了定心神,覺得舒坦多了。
下午晌,威武將軍府的馬車徐徐停在了小寧莊的堂屋前。
虞聲笙來了。
分發冬衣,無論在哪里都是讓人興奮激動的事情。
哪怕這一批帶來的冬衣并不能覆蓋莊戶里所有人家,但只要有,就是有希望。
金貓兒、今瑤、今瓜等人忙得腳不沾地。
依著秋季里勞作最努力最勤奮的名單,這些人家優先發放。
新得了冬衣的農戶,不論男女老少都滿臉喜色。
今年莊子上豐收,主家不但多交了稅,免去了莊戶青壯年的徭役,如今更有簇新的御寒衣物上身,這簡直比過年還開心。
等發放完畢,虞聲笙掃了一眼這些大小管事,問道:“張大康人呢?”
很快,張大康就被送到了她跟前。
張大康跪下就喊冤。
說自己與那戶人家的姑娘情投意合,這會子人家聘禮收了,婚書也在,為何還要胡亂編排,壞了他名聲。
他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好人來著,最是老實本分。
虞聲笙聽了只想笑。
像張大康這樣的懶漢,表面上老實,實則懦弱;遇到好事先緊著自己來,遇到麻煩第一個跑的也是他。
她自鄉間長大,見慣了這樣的人。
更明白想要立威,想要讓底下的人心服口服,在懲處張大康時就不能一味用強。
“你說什么我聽不懂,什么聘禮婚書的,我也沒見著……我不過是見了何管事送來的冊子,上頭記了過往數月內你們的勞作成績,張大康你倒是個能干的,沒枉費我從前委你重任。”
虞聲笙柔聲輕笑,如墨的眸色微閃,深不見底。
張大康萬萬沒想到,自己得到的竟然是夸獎。
別說他了,其他的人也驚呆了。
——夫人這是……唱的哪一出?張大康能干?太陽莫不是要從西邊出來了吧……
虞聲笙渾然不覺,撥弄著指尖,心不在焉道:“你本就是小寧莊里的老人了,如今也該給眾人領個好頭;正好,莊子西邊兒有塊地方尚未開墾,我瞧你能干,是個得用的,就讓你先去料理這塊地方,如何?”
“這……夫人青眼,小的沒有不從的。”
“好,辦得好,我自有重賞。”虞聲笙勾起嘴角,環顧四周,“你們也替我多多瞧著張大康,也跟著多多學著。”
眾人無一不應的。
張大康喜滋滋,還道是自己否極泰來。
待何管事領著他去了那塊地方一瞧,他震驚了。
“這、這……”
何管事丟給他一把鋤頭,抬腕擋住口鼻:“這是夫人的吩咐,你趕緊的吧。”
原來西邊這塊荒地,原先就是做糞坑用的。
即便用土掩埋,遠離住處,靠近了依然能聞到一股臭味。
“就我一人么?”張大康回過神來。
何管事:“自然不是你一人,會有人看著你,夫人說了,要咱們好好向你請教學習;還不趕緊的,等會兒天黑了就忙活不動了。”
張大康這才明白——這哪里是賞識,分明是……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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