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衛府那間屬于提督的公房里,空氣依舊冰冷。
那個“好心”的小吏,此刻正像一只受驚的鵪鶉,身體僵硬,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
韋德松開手,重新坐回太師椅上,將那封血字密報隨手丟在桌上,仿佛那不是一道催命符,而是一張廢紙。
“滾吧。”韋德端起桌上那杯已經涼了的茶,吹了吹本不存在的熱氣。
小吏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韋德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幽深。他拿起密報,湊到燭火前。
“嗤——”
紙張瞬間卷曲,燃燒,血色的小字在火焰中扭曲,最后化為一縷青煙。
聘禮?嫁妝?
去他媽的。
老子自己的小命都快沒了,還管得了那些黃白之物?
李斯年,你想讓老子去北境送死?
做夢。
皇帝現在最大的樂子,就是看自己這個“太監國婿”和“驕橫公主”的對手戲。這出戲還沒開鑼,自己這個主角怎么能缺席?
他賭,在皇帝眼里,皇家的樂子,比皇家的臉面,重要得多。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太監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
“韋……韋提督!圣旨!圣旨到!”
韋德眼皮一跳,心里那個穿著囚服的小人兒,熟練地給自己又加了一副腳鐐。
“陛下口諭!”傳旨太監清了清嗓子,捏著蘭花指,用一種抑揚頓挫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語調唱道:“昭陽公主已至御花園,朕心甚慰。聞御花園秋菊盛開,美不勝收。特命國婿韋德,即刻前往,與公主‘偶遇’,共賞秋色,培養感情,不得有誤!”
韋德:“……”
還他媽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這皇帝,當真是拉皮條的一把好手。
……
御花園。
韋德換上了一身相對低調的常服,低著頭,含著胸,腳步虛浮,將一個“體虛腎虧”的太監形象,演繹得入木三分。
他心里的小人兒正在瘋狂排練:
“參見公主殿下,奴才給您請安了,您長得真好看,就像天上的仙女,奴才見了您,腿都軟了……”
“殿下,您渴嗎?餓嗎?要不要奴才給您捏捏肩捶捶腿?奴才手法專業,保證您舒坦……”
正演練著,前方假山后,轉出幾道人影。
為首的,是一名少女。
她身穿一襲火紅色的宮裝,裙擺上用金線繡著展翅的鳳凰,襯得她肌膚勝雪,容顏絕美。
那是一種極具攻擊性的美,眉眼如畫,卻帶著三分英氣,七分冷傲。鼻梁高挺,紅唇似火,偏偏眼神清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
她就那么靜靜地站著,周圍的百花都仿佛失去了顏色。
韋德心里的小人兒,臺詞忘了個一干二凈。
草。
說好的驕橫跋扈呢?這分明是高冷御姐啊!
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她身后的幾個“侍衛”。
個個身材挺拔,面容俊朗,但韋德的系統,卻在他腦海里拉響了刺耳的警報。
叮!檢測到目標:江湖一流高手(女),偽裝身份:侍衛。
叮!檢測到目標:江湖一流高手(女),偽裝身份:侍衛。
叮!檢測到目標……
一連串的提示音,炸得韋德差點魂飛魄散。
好家伙!
這哪是公主的侍衛,這他媽是公主的親衛隊!全是女扮男裝的江湖高手!
昭陽公主的目光,終于落在了韋德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貨物。
“你,”她紅唇輕啟,聲音比她的眼神更冷,“就是父皇給我找的那個‘對食’?”
韋德一個激靈,趕緊把頭埋得更低,瞬間進入狀態。
“回……回公主殿下……”他的聲音細聲細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諂媚和惶恐,“奴才……奴才就是韋德。”
昭陽公主上下掃了他一眼,柳眉微蹙,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飾。
“一個閹人?”
這句話,充滿了侮辱。
但韋德聽在耳朵里,卻仿佛聽到了天籟之音!
他猛地抬頭,捕捉到了公主那冰冷眼眸深處,一閃而過的一絲……放松?
他瞬間明白了!
這位公主,不是厭惡他,是厭惡男人!
皇帝把她賜婚給一個“太監”,雖然荒唐,但對她而,這反而是所有糟糕選擇里,最“安全”的一個!
賭對了!
韋德心中狂喜,臉上的表情卻愈發卑微,甚至擠出了兩滴眼淚。
“是!奴才就是個閹人!是個不完整的廢物!”他噗通一聲就跪下了,膝行兩步,想去抱公主的腿,又在半路停住,仿佛怕玷污了她。
“公主殿下金枝玉葉,奴才卑賤如泥!能遠遠看您一眼,都是奴才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奴才……奴才不敢奢求其他!”
這番操作,把昭陽公主都看愣了。
她身后的幾個女侍衛,嘴角更是控制不住地抽搐。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