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的賞賜流水般地送進了韋德的新府邸。
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堆滿了整個前院。
韋德失魂落魄地坐在太師椅上,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他心里的小人兒,已經換上了一身囚服,正在練習各種被凌遲的姿勢,力求死得更有尊嚴一些。
“韋總管。”
一個清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韋德抬頭,是皇后身邊最貼身的宮女,正一臉漠然地看著他。
“娘娘有請。”
鳳儀宮。
深夜的宮殿,寂靜得可怕。
所有的宮女太監都被屏退,巨大的宮殿里只點著幾盞昏黃的宮燈,將皇后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在冰冷的金磚上。
蘇清漪卸下了鳳冠和朝服,只穿著一身素白的長裙,青絲披散,那張絕美的臉上,不見了朝堂上的端莊,只剩下令人心碎的憔悴和通紅的眼圈。
韋德心頭一顫,不敢多看,噗通一聲跪在殿中。
“奴才,參見皇后娘娘。”
“……”
回應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空氣仿佛凝固了,壓得韋德喘不過氣。
許久,蘇清漪的聲音才幽幽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就那么想當國婿嗎?”
韋德猛地抬頭。
只見蘇清漪緩緩走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雙曾經溫柔如水的眸子里,此刻盛滿了失望和痛苦。
“本宮還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
“權勢……就那么讓你著迷?”
“著迷到,連我們之間的……”
她的話,戛然而止,卻像一把刀子,狠狠扎進韋德心里。
誤會了!
她徹底誤會了!
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生機!
“娘娘!”
韋德急了,也顧不上規矩,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了皇后的小腿,動作急切,卻毫無半點褻瀆之意。
“奴才冤枉啊!”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是真情流露的恐懼。
“朝堂之上,陛下金口玉,奴才敢說一個‘不’字嗎?”
“奴才把頭都磕破了,奴才說自己是殘缺之人,說自己身有頑疾,不能人道!奴才把臉都丟盡了,只求陛下收回成命啊!”
蘇清漪嬌軀一震,低頭看著他。
韋德仰起臉,滿臉都是冷汗和淚水,那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娘娘,您想想,奴才一個太監,娶公主?”
“那不是賞賜,那是催命符啊!”
“別說洞房花燭夜,只要一成婚,奴才這假太監的身份,還能瞞得住嗎?欺君之罪,那是誅九族的大罪!”
“奴才……奴才不想死啊!”
他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肝膽俱裂。
蘇清漪眼中的冰冷,終于開始一點點融化。
她看著韋德那張驚惶失措的臉,那不是偽裝,是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她信了。
“起來吧。”
她的聲音,恢復了一絲往日的溫和,卻帶著濃濃的疲憊。
韋德不敢起,依舊抱著她的腿。
蘇清漪無奈,嘆了口氣,竟親自彎下腰,將他扶了起來。
兩人離得很近,韋德甚至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體香,以及……一絲幽怨。
“你以為,昭陽只是驕橫跋扈?”
蘇清漪將他拉到一旁的軟榻坐下,壓低了聲音,殿內只剩下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