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傳統？”

麥迪遜張了張嘴，一臉茫然。

“我怎么不知道我們家有這種《唐頓莊園》的傳統？”

晚餐之后，男賓在男主人的邀請下，到書房或者專門的吸煙室喝酒、抽雪茄的傳統，是根植于維多利亞時代和鍍金時代的社會規范。

十九世紀至二十世紀早期，西方人認為男女兩性之間有天然的“獨立領域”，兩種性別應該在不同的領域里進行不同的休閑娛樂活動，只有早餐和晚餐時才應該聚在一起。因此，在那個時代，晚餐結束之后，主人會向女士們示意，請她們前往客廳享用度數較低的雪莉酒，嘮嘮家常。而男士則會移步娛樂室抽雙尖魚雷雪茄、喝蘇格蘭威士忌，也許還會玩玩惠斯特，或者皮克牌。

但這已經是百年以前流行的社交活動了，而且只屬于特定的社會階層。你得有一棟相當大的鄉村莊園，一張可以容納十余位客人同時用餐的長桌，還有一群幫主人家洗碗做飯的傭人……

麥迪遜家里，哪有這些？

最重要的是，哪怕她家真有這種習俗，也不應該是洛莉安這個老太太跟韓易一起喝酒抽雪茄呀！

“你不知道而已。”洛莉安撇撇嘴，“我年輕的時候，任何家庭活動，逾越節家宴、婚宴、成人禮，甚至是坐七守七的時候，都是男人們去玩皮諾克牌，女人們去洗漱，然后聚到客廳里閑聊。”

“那么你年輕的時候……是什么時候？”

“六十年代末。”

“你上一次在這棟房子里看到男人們玩皮諾克牌又是什么時候？”

“那無關緊要，年輕的小姐。”老太太瞪了一眼不停拆自己臺的孫女，“最重要的是，我想用我們珍視的傳統，來招待我們最喜歡的客人。和易坐下來聊聊天談談心，真的是個很過分的要求嗎？我的意思是，我非常喜歡他，無論是作為你的商業伙伴，還是作為他個人來說。我很想進一步了解他。”

“當然不過分，洛莉安。”韓易連忙表明自己的立場，“唯一有點遺憾的是，我可能沒法和你一起喝酒了，因為我待會兒得開車回城里。而且我也不抽煙。”

“沒關系，我來喝酒抽煙，你陪我喝點茶就行了。”

“洛莉安。”麥迪遜微微瞇起眼睛，“忘了我跟你說過什么了嗎？”

“光喝酒，不抽煙。”洛莉安看起來一點也不想跟麥迪遜過多糾纏，她站起身來，隨意地揮了揮手，“來吧，易，帶上你的那杯茶，我們走吧……麥蒂，你也應該跟宥真一起找點事情做。陪她四處轉轉，帶她看看我們寬闊的后院。告訴她你有多喜歡晚上偷偷溜出房門，躺在草坪里凝視星空。”

“好的，奶奶。”麥迪遜拖長音調應了一聲，隨即看向宥真，“上次來我家，有沒有帶你看過我們的后院？”

“在這個房間里，你給我們介紹了一下。”宥真指了指窗外，“但是沒出去過。”

“你想去看看嗎？”

聽見麥蒂的問話，宥真稍稍側過臉，瞥了一眼跟在洛莉安身后，端著茶杯朝書房走去的韓易，淺笑著聳了聳肩：“為什么不呢？”

“隨便坐，親愛的。”

書房離餐廳不遠，幾步路就到了。

洛莉安推開厚重的實木門，一股混合著舊書、雪松木和淡淡灰塵的氣息撲面而來。

書房的墻壁被刷成了暖灰調，一面墻上裝點著帶有斑駁金色紋路的深藍絲絨壁布。天花板的裝飾線條是簡潔而經典的歐式石膏線，但懸掛的卻是一盞極具現代感的、由黃銅和磨砂玻璃構成的枝形吊燈。地板是寬大的橡木人字拼，上面隨意鋪著兩張褪了色的波斯地毯。

靠墻立著一個巨大的胡桃木書柜，玻璃柜門后是塞得滿滿當當的書籍。許多書脊上的燙金字跡已經模糊，書頂積著一層薄灰，顯然很久無人動過了。書柜的格子里還穿插擺放著幾張鑲在銀質相框里的，笑容燦爛的家庭合影，來自不同場景和不同年代，相框邊緣也同樣蒙塵。

房間的焦點，是一張寬大的、桌面略顯凌亂的書桌。它本身是路易十五風格的彎腿書桌，線條優雅，但上面堆放的卻完全是另一個時代的東西：一疊疊文件與報表，還有一臺亮著呼吸燈的蘋果macbookpro。

書桌一側，靠近窗戶的位置，是一個小小的會客區域。一張低矮的圓形茶幾，桌面是天然的大理石紋理，周圍環繞著一張看起來極為舒適的深藍色天鵝絨長沙發和兩張墨綠色的單人絲絨沙發。在單人沙發旁邊，立著一個精致的胡桃木小型酒柜，玻璃柜門后隱約可見幾瓶威士忌和一套晶瑩剔透的玻璃酒具。

“這曾經是我們的房子，我和我丈夫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