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是真事。”
“那是2009年,就在圣誕節前夕,哦,不好意思,是感恩節。那個時候,林肯藝術中心的大衛-魯賓斯坦中庭剛剛開放。中心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派對,邀請了許多客人,而既然我的名字在銘牌上,那么我當然得去迎接每一位賓客,跟他們打招呼、寒暄幾句,并在合適的時候鼓勵他們也成為林肯藝術中心的捐贈者。所以,到那天結束的時候,我已經是汗流浹背,精疲力竭了。”
“我走出中心,饑腸轆轆,不是派對上面的食物不好吃,而是我根本沒有時間去品嘗它們。于是,我決定就近隨便找一家餐館,將就對付一口。”
“這個時候,我看到街對面有一塊巨大的招牌,上面寫著‘barboulud’。顧客很多,葡萄酒和奶酪的香味飄了過來,所以我想,好吧,為什么不在那里吃晚飯呢?然后我走了過去,就在前門旁邊,有一位頭發飄逸、穿著廚師服的先生,正領著一群顧客走出去,用我所見過的最濃重的法國口音和他們說說笑笑。我湊近一聽,他們正在討論哪家餐廳的葡萄酒服務是蔚藍海岸最好的。”
“就在那時,我對自己說,好吧,這可能將是我在紐約吃過的最好的法式休閑餐廳,而且可能也會成為我的固定選擇,因為它離我住的地方很近。”
“而最后的結果,并沒有令我失望。”
“可是你怎么會不知道那是丹尼爾主廚呢?”
認真聆聽大衛-魯賓斯坦講故事的韓易笑問道,不得不說,大衛-魯賓斯坦真是一個天生的播客主持人。沒有矯揉造作的播音腔,說話方式也樸實無華,節奏、語氣和手勢都把握得恰到好處,就像是某位不常見面的叔叔在自家后院里聊遠方發生的趣事一樣,充滿了讓人放松和溫暖的吸引力,不得不說,這樣的表達能力,也是一種天賦。
“如果你以前經常光顧daniel餐廳的話。”
“因為那個餐廳叫daniel,不叫boulud!”大衛-魯賓斯坦攤開手,語調夸張,激起餐桌上一片笑聲,“我不知道丹尼爾姓什么,我只知道那里的賓夕法尼亞烤鴨好吃到讓人失語,大西洋紅鯔魚更是令人欲罷不能。一個男人走進餐廳,就只需要知道這些,對吧?”
“這倒沒錯。”韓易笑吟吟地回應。
“更重要的是,那天我見到了布呂德主廚,跟他相談甚歡,建立了真誠的友誼。這種友誼已經持續了7年,并且在可預見的未來還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是的,大衛和我已經成為好朋友了。”站在韓易身后,隔了兩三步距離的丹尼爾-布呂德點了點頭,“我的餐廳在第65街,大衛的家還要再往北一點。每天早上我慢跑時,經常會碰到他。”
“你什么時候每天慢跑了,伙計。”大衛-魯賓斯坦嗤笑一聲,“真正的問題是,你這輩子有沒有慢跑過。”
“當然!我慢跑……去買菜。”即便在美國已經住了二十三年,丹尼爾-布呂德的法國口音依然像他的軍功章一樣,被這位主廚驕傲地拿出來時刻展示。他做了一個雙臂前后擺動的動作,又引得眾人一陣歡笑。
“噢,對了,順帶一提,韓先生、古德拉特議員……蔚藍海岸最好的酒單,來自圣讓卡普費拉四季酒店的lecap餐廳。如果是整個法國,那么就是巴黎布里斯托酒店的epicure。這也許是下次游覽法國的時候,您二位可以記住并體驗的事情。”
2016年12月10日,送走納德勒父子和基胡恩議員后,這間長期無人居住,卻在圣誕節前夕變得熱鬧異常的豪華公寓,迎來了它的第三組客人――凱雷集團的掌門人大衛-魯賓斯坦,共和黨眾議員鮑勃-古德拉特,以及專程趕來為他們烹制七道式正統法式晚餐的丹尼爾-布呂德。
業已功成名就,且年歲漸長的丹尼爾-布呂德,幾乎不再接受類似的私人外燴邀約,甚至在自己的daniel餐廳都鮮少掌勺,而這也是daniel被米其林指南摘掉一顆星,從三顆變成兩顆的重要原因。
但今晚的嘉賓陣容,無疑值得丹尼爾費費心、耗耗神,再進一次廚房。
“我一定會的,謝謝主廚。”
還沒有去過法國,也沒有打算過要去法國品酒的韓易回以了一個禮貌的微笑。
“我完全同意你的觀點,主廚。”而已經在這顆迷人的蔚藍星球上生活了六十四年,對歐陸絕不陌生的共和黨眾議員鮑勃-古德拉特就有很多要說的了,“我記得那是我打敗鮑爾斯后的第一個夏天,我和瑪麗艾倫啟程去法國旅行,離開巴黎的那天晚上,我們在epicure餐廳吃了一頓飯。我記得那是他們第一次或第二次榮獲米其林三星,說實話,直到今天,它仍然是我吃過的最好的飯菜之一……當然,除了我妻子做的菜之外。”
“芝士奶酪的選擇琳瑯滿目,還有葡萄酒……從一開始的香檳到最后的甜酒,無一不是極品。”
“贊同。”大衛-魯賓斯坦附和道。
“韓先生,韓先生,下次您來巴黎的時候,一定要去epicure餐廳看看,并且一定要接受他們的佐餐酒套餐。”說到這里,鮑勃-古德拉特環視了一圈餐桌,然后用右手比出三的手勢,“這是來自三個人的真誠推薦,他們在這個地球上生活了半個多世紀,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壞。”
“那將是我落地巴黎做的第一件事。”韓易沒有拂了議員的面子。
“這真的很神奇,真的……你會認為喝那么多酒會讓你喝醉,但不,它只會讓你醉到恰到好處的程度……抱歉,伙計們,我喝了酒話就多。”鮑勃-古德拉特搖晃了一下高腳杯,將上一道菜剩余的佐餐酒傾入腹中,“主廚,抱歉讓您久等了。”
“一點兒關系也沒有,議員先生,我很高興看到您也喜歡我們的葡萄酒搭配。”
“只能用完美來形容。”鮑勃-古德拉特心滿意足地吁嘆了一聲,隨即揚起手臂,對準丹尼爾-布呂德,“please,chef。”
“verywell。”
丹尼爾-布呂德雙手交疊合于一處,放在胸口,身體稍稍前傾,開始了下一道餐點的介紹。
“mesamis,請允許我為您們呈現一道將東西方烹飪哲學完美融合的創作,今晚的最后一道主菜,也是今晚毫無疑問的高潮部分――沙爾鮑爾牧場和牛西冷牛排。”
“我們特選德克薩斯州著名的沙爾鮑爾牧場純血和牛,其雪花紋理如同大理石般精美。采用日本傳統備長炭進行炙烤,這種白炭能達到1000攝氏度的高溫,瞬間鎖住肉汁。有趣的是,我們創意性地用薄脆可麗餅替代傳統的菠菜葉,重塑了經典的佛羅倫薩風格――就像給這位'牛肉貴族'穿上了巴黎高級定制的裙裝。”
丹尼爾的法國口音很濃郁,但打趣的玩笑話倒是不難懂,圍坐在圓桌旁的三人都發出了會意的笑聲。
“請留意這份黑蒜波爾多醬汁,我們將陳年黑蒜與經典波爾多醬進行了巧妙重組,帶來類似焦糖與陳年巴薩米克醋的復雜風味。旁邊這些嬌嫩的白蘿卜是用牛肉高湯慢慢煨熟的,它們就像小小的海綿,飽含著肉汁的精華。”
靜待三位侍應生同時將銀壺里的濃稠醬汁倒入食客盤中,丹尼爾-布呂德才繼續說道。
“建議您先品嘗原味,再佐以醬汁。這款2009年的靚茨伯酒莊赤霞珠與之相得益彰,酒體中的單寧恰能化解和牛的豐腴。”
“bonappétit,mesamis。”
鮑勃-古德拉特仔細切下一塊牛肉送入口中,咀嚼兩下之后,微微瞇起眼睛,舉起叉子向主廚致意。
“沒有什么能比得上美國牛肉,也沒有美國牛肉能與德克薩斯牛肉相媲美……主廚,沙爾鮑爾牧場位于德克薩斯的哪個地方?”
“西邊,議員先生。”丹尼爾-布呂德答道,“在米德蘭西南面大概三四英里的地方。”
“這就對了。”聽到這個答案,鮑勃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滿意地點了點頭,“沃斯堡以西的任何地方,牛肉品質都是最佳。”
“你去過德克薩斯嗎,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