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finedining的席間只能選擇一種佳釀佐餐,那么便沒有什么,能比香檳――這種因產于法國香檳省而得名的起泡酒――更適合貫穿盛宴始終的了。
其獨特的瓶中二次發酵工藝造就了復雜的風味層次,能與眾多菜系,特別是同屬一脈的法國菜完美契合。從布列塔尼的精致海鮮,到普羅旺斯的濃郁禽肉,香檳均衡的酸度、綿密的氣泡與多變的甜味,能巧妙呼應不同的風味特征。這種特性使其成為法國多道式筵席的理想選擇――僅需一款香檳,便能從容貫穿從開胃菜、主菜到部分甜品的全程配餐。
明亮的高酸度與持久氣泡作為香檳的標志性特征,在配餐中發揮著關鍵作用。銳利的酸性能穿透油膩食物,清潔口腔殘留風味,避免味覺疲勞。而細膩氣泡不僅能通過質感對比提升用餐體驗,更可攜香氣上揚,使食物與酒液在融合共存中更具表現力。這種組合能夠不斷刷新食客的味覺,確保每一口食物都保持鮮活的初嘗體驗,營造酒與食之間動態交融的奇妙互動。
另外,香檳在傳統西方文化中,與慶典、祝酒和奢華緊密聯系的形象,也是它成為開胃酒首選的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一場晚宴、一次聚會,本身就是人們日常生活里值得銘記、值得慶祝的愉快時光。用香檳作為迎賓酒,能從客人抵達的第一刻起,便定下finedining的慶典基調,讓食客立即獲得被重視和被歡迎的尊貴感受。
簡而之,人們選擇香檳時,所選擇的不僅僅是一種飲料,更是一種情緒、一個符號,和一份對美好的承諾。
而在種類繁多的香檳世界里,米歇爾-庫夫勒口中的brut和rosé香檳,即天然干型香檳和粉紅香檳,確實是高檔餐廳和米其林星級餐廳酒單上的絕對主角。
brut,在法語中的意思是“干型”、“原生”,或者“未精制”,是香檳分類里最不甜的一種。若是要被稱為brut,即天然干型香檳,那么每升香檳的添加糖量必須低于12克。
正是由于含糖量較低,天然干型香檳兼具高酸度與干澀的特性,僅帶有一絲微甜,能有效中和油膩的吃食,非常適合搭配芝士類的菜肴、添加了黃油的料理,和海鮮類食品,尤其是龍蝦。
“明日的晚宴上,如果您的貴客只希望淺嘗一杯香檳輒止,那么我會為他推薦來自巴爾丘clandestin酒莊的boréalnv。香檳省總共有四個葡萄酒產區,蘭斯山脈、馬恩河谷、白丘和最南端的巴爾丘。正是因為位于香檳產區的最南端,所以巴爾丘地區的土壤跟香檳核心產區常見的白堊土不同,主要是富含海洋化石的……kimmeridgian。”
與尋常的侍酒師不同,米歇爾-庫夫勒的酒類知識極其豐富,不僅限于酒品本身,對于酒品的產地、氣候與文化也是旁征博引。一談起酒來,原本有幾分內斂的小老頭像是換了個人。他單手托著深茶色的酒瓶,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卻又不使食客感到冗長乏味,反倒是引人入勝。
“這里的氣候也略有不同,大陸性氣候的特征更明顯,冬季寒冷,夏季晝夜溫差大,所以葡萄可以緩慢成熟,在積累風味的同時,保持良好的酸度。作為一款黑中白類型的香檳,它采用100%的黑皮諾釀制。名稱里的‘boréal’,意指葡萄園朝向北方,這樣接收到的光照相對較少,有助于葡萄形成更清新更優雅的果味。再加上它是一款brutnature,意味在除渣之后完全不添加任何糖分,這也幫助這款香檳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本的風味。”
“當您品嘗的時候,您將立刻感受到清新的紅色水果,諸如草莓和覆盆子的香氣,帶有一絲絲柑橘皮和干花的芬芳,并且伴有燧石般的礦物氣息。入口之后,活力而犀利的酸度能夠立刻抓住你的味蕾。氣泡細膩、口感緊致,尾調帶有一抹獨特的咸鮮感,讓人回味無窮,非常適合追求純凈表達的香檳愛好者,也非常搭配我們的餐前小點。”
“哇噢。”對于味型和香氣的描述,麥迪遜全盤接收,而對于偶爾蹦出的法語,卻只能聽得一知半解,但這反而更勾起了她的興趣,“米歇爾,你把它描述得太誘人了。”
“它品嘗起來只會更誘人,比爾小姐。”
如果這是在巴黎,那么米歇爾早就會鼓勵麥迪遜-比爾嘗上那么一口了。畢竟法國全民飲酒,全民愛酒,2009年之前,只要年滿十六歲,就可以引用蘋果酒、葡萄酒和啤酒之類的“發酵飲料”。2009年之后,雖然年齡限制提高到了十八歲,但這條法律卻幾乎沒有人認真執行。
因為……沒錯,在法國人眼里,烈酒才是需要鎖起來的成人酒精,而香檳這一類低度數的葡萄酒,不過就是“發酵飲料”而已。
但很可惜,這是在紐約,所以米歇爾只能微笑頷首,繼續用精彩的文字描述打動眼前的好萊塢少女明星。
“而如果我們的賓客決定放縱自己,想要享受一整瓶香檳,那么我們還有更為精彩的選擇――kruggrandecuvée171èmedition。這是大名鼎鼎的克魯格酒莊旗下,最能體現其尖端釀造工藝的一支香檳。它是一款無年份的混釀香檳,由131種來自12個不同年份的基酒混釀而成。最古早的基酒可以追溯至2000年,而最年輕的,則來自2015年的豐收季。”
“與上一款酒100%由黑皮諾釀制不同,在這一款香檳里,克魯格酒莊加入了霞多麗和莫尼耶皮諾。這使得酒體更加飽滿,層次更加豐富。口感上,除了杏仁糖、xk與檸檬的清新風味之外,還有焦糖布丁的烘烤香氣,與干果芬芳的和諧交融。酸度因為甜度的提升而顯得更為適中,尾調也更濃郁可口。當然,作為一款天然干型香檳,它還是很好地保留了高酸度的特性和綿密的氣泡,可以很好地切割油脂,與多種美食形成巧妙的呼應。”
“這是我對明天晚宴開胃酒的兩大推薦。粉紅香檳自然也是可以選擇的,但比起brut,rosé的酒體更圓潤、更飽滿,果味也更奔放,香氣十分突出。從淺鱖魚粉到三文魚橙粉,色調多變,極具觀賞性。”
后半句話,米歇爾-庫夫勒的潛臺詞十分明顯――這種顏色鮮艷,粉粉嫩嫩的小甜酒,看上去更浪漫時尚,因此也就更受女性食客的青睞。他早已從科瑞-麥金托什那里得知,韓易明天將要宴請的貴客是一位中年男性,而這樣的食客,極少會選擇rosé作為開啟一場晚宴的頭酒。
這種話,在巴黎的米其林三星餐廳里可以大大方方地說出來,推薦男客點brut,推薦女客選rosé。但還是很可惜,這里是紐約,任何涉及到性別分化的論,都需要米歇爾三思而后行。
自九十年代移居這里以來,不是第一次有人提醒他務行謹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