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易確實沒有違背他“thefirstofmany”的承諾。
在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里,他便將“many”這個模糊的概念兌現出了相當可觀的份額。麥迪遜也以同等的熱情積極應戰,兩人勢均力敵,難分伯仲。
他們就像一對剛斬獲強力球頭獎,從赤貧躍入巨富的患難夫妻,帶著一種近乎報復性的揮霍欲望,不知饜足地在對方的唇齒間索取與消費著那份突如其來的甜蜜。
若非顧及不久后便要在眾目睽睽下試菜,紅腫的嘴唇實在過于顯眼,又尋不到合乎情理的借口,這場甜蜜的揮霍恐怕還會更加激烈、更加縱情。
最終,韓易不得不換下那件早已被揉搓得不成樣子的西裝外套,從行李箱里另取了一件亞麻材質的換上,試圖用面料的隨意感沖淡幾分方才的旖旎。麥迪遜則躲進主臥的浴室,耗費近半小時精心修飾,幾乎重塑了整個妝面,才將那些過于甜蜜顯眼的痕跡悄然掩蓋于無痕的粉底與清新的唇彩之下。
七點二十七分,在主臥與觀景室的交匯處重新會合的二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隨即并肩穿過走廊,步入了燈火通明的沙龍廳。
perse的服務團隊已然將沙龍廳左側的區域精心布置妥當。他們并未直接使用公寓內那張現代感極強的長方形玻璃餐桌,而是特地從僅隔兩個街區的餐廳本部,運來了一張鋪著深棕色小羊皮保護墊和乳白色精紡桌布的圓桌,極力還原著那家米其林三星餐廳內部的典雅環境與專屬氛圍。
當然,之所以用“極力”這個詞,并非因為公寓的就餐體驗有所欠缺。
恰恰相反――
當麥迪遜的腳步踏入沙龍廳的瞬間,她的目光便猝不及防地被窗外那幅磅礴的畫卷徹底俘獲。
眼前,從天花板發端,一路傾瀉到地面的玻璃幕墻外,中央公園以其最壯麗的姿態橫陳于暮色之下。
白日尚存的最后一抹暖金色余暉,正戀戀不舍地熨燙著遠方參差的天際線,而深藍色的夜幕已從上東區和布朗克斯的方向悄然蔓延而上,如同被打翻的墨瓶,迅速浸染了整個蒼穹。
公園茂密的樹冠化作了一片深邃起伏的墨綠色海洋,其間蜿蜒的步道小徑已然亮起路燈,串起一條條柔和的珠鏈。東西二區網格般的街道華燈初上,億萬盞燈火次第閃爍,逐漸匯聚成一片浩瀚無垠的人間星海。
從79層的高空俯瞰,繁華觸手可及,卻又遙遠如幻夢。落日謝幕的熔金光暈與夜幕初升的人間星河在此刻激烈碰撞交融,將紐約的天空與大地渲染成一塊充滿活力的奢華畫布。
這種將世界之都最璀璨的核心景致踩在腳下,仿佛懸浮于奧林匹亞山的云端神殿,從容俯視人類文明的極致體驗,是世上任何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都無法復制的,獨屬于此地的震撼。
“mygod……”
麥迪遜下意識地輕聲驚嘆,不由自主地走到落地窗邊,用指尖觸碰著玻璃帷幕,雙眸被窗外那片霓虹造就的奇景映照得流光溢彩。
“這簡直……太不真實了。”
“韓先生,請允許我非常榮幸地介紹今晚負責為二位烹制晚餐的主廚――查德-帕拉吉。”
領著一個身穿白色廚師服的男人,科瑞-麥金托什走到韓易與麥迪遜面前,微微一躬身,聲音不輕不重,溫和有禮。
“帕拉吉先生目前是perse的副廚,畢業于加州圣海倫娜享有盛譽的納帕谷烹飪學校。”
“噢,納帕谷。”韓易沒聽過圣海倫娜,也沒聽過這所烹飪學校,所以他用這句話里唯一熟悉的“納帕谷”來拓展延伸,打開話題,“那您之前是在thefrenchlaundry工作了?”
“很遺憾,不是,韓先生。”
查德-帕拉吉留著茂密的絡腮胡,一頭郁郁蔥蔥的黑發用大量發膠固定,梳成背頭,五英尺九英寸左右的個子,腦袋圓下頜短,一看就是典型到不能再典型的意大利長相。
“我生在納帕谷地,父親從事的也是餐廳管理工作,所以到凱勒先生的thefrenchlaundry工作,一直是我的目標。但剛畢業的時候,我還沒有達到能夠在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工作的水準,所以我在納帕和舊金山的其他餐廳工作了幾年時間,最終才在2012年得到凱勒先生的青睞,來到東部,成為了perse的mis。”
帕拉吉口中的“mis”是法語。事實上,現代歐美烹飪界的大部分術語都源自法語。mischefs,即初級廚師,是通往頂級廚師的第一步。他們在部門主廚的指導下學習和精進技藝,以為未來掌管整個后廚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