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阿斯頓-馬丁看起來是一個非常時尚、非常新潮的品牌，但它實際上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即1913年成立的……是啊，對吧？我第一天在這里接受工作培訓時，聽到這件事情也感到很震驚。”

“換句話說，阿斯頓-馬丁早在法拉利誕生的26年前就開始生產汽車，我們在恩佐-法拉利決定組建車隊的六年前就參加了法國大獎賽，而當法拉利為其第一款車型125s苦苦掙扎，并僅僅生產了兩輛成品時，我們已經建立了第二個王朝――大衛-布朗王朝。”

阿斯頓-馬丁貝弗利山分店另一側的庭院空間也顯得很是局促，密密麻麻擺放著七臺新車，一輛挨著一輛，兩側的后視鏡距離彼此不過寸許。

頭頂是黑色的遮陽棚，幾步之外是貝弗利市政服務的垃圾桶，對面是爬滿整個墻壁的常春藤，常春藤后面就是私人民居。洛杉磯就是這樣一張城市規劃極其糟糕的大餅，而貝弗利山的寸土寸金，也總是體現在這類最突兀，也最不合時宜的細微之處。

此刻，奧斯汀-戴就站在那個垃圾桶前面，跟候在他身旁的兩個助理一起，盡可能擋住這有礙觀瞻的物件，以保證兩位貴客的體驗不被跑車之外的東西所影響。

“聽起來你們對法拉利真的有點癡迷。”韓易沒有壓抑自己吐槽的欲望。

“哈哈，是的，我們經常用法拉利作為比較，因為大多數客戶最熟悉法拉利，通過提供這些小故事和數據，他們也會對我們的品牌有更深的理解和欣賞。”

很顯然，這不是奧斯汀第一次回答這個問題了。利用不同的刺激來喚起客戶交談的沖動，從隨意閑聊逐步進展到深入交流，是任何高端銷售專家的必備技能。

“現在，你能看到很多阿斯頓-馬丁最漂亮的汽車都帶有db這個前綴――db，正是大衛-布朗的縮寫，那位1947年收購了阿斯頓-馬丁，又在一年之后收購了拉貢達的哈德斯菲爾德商人。第二次世界大戰前，阿斯頓-馬丁是一家產量很小的跑車制造商，戰前最高的年產量，是1937年的170輛汽車。布朗入主之后，致力于幫助阿斯頓-馬丁轉型成為規模以上的汽車供應商，而他達成這一目標的方式，就是推出db系列。”

“經過三年的概念車試驗之后，1950年，阿斯頓-馬丁推出了第一款大規模量產車型，db2。由w.o.賓利先生設計的拉貢達2.6升直列六缸發動機，搭配上阿斯頓-馬丁最引以為傲的車身結構，這款車型在很多方面，都為未來的型號沿革樹立了一個良好的模板。雖然db2只生產了410輛，但對于小小的阿斯頓馬丁來說，這數量已經很多了，充分幫助布朗證明了他作為富有遠見的新一代領導者的價值。”

“隨后的十多年時間里，阿斯頓-馬丁一直在按部就班地推出新型號，db24、dbmkiii、db4，然后就是最著名的db5了。”

“那輛詹姆斯-邦德車，對吧？”韓易問道。

“是的，詹姆斯-邦德車。”奧斯汀笑著點點頭，“如果說有一輛車可以定義阿斯頓馬丁，那就是它了，db5。你們知道嗎，很有趣的是，據說，康納利飾演的邦德，原本應該駕駛的是一輛捷豹e-type，但捷豹希望電影制作公司買下這臺車，而不是免費提供給他們。最后，米高梅給阿斯頓-馬丁打了電話，db5就此在歷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我之所以會給你選阿斯頓-馬丁，其實就是因為這個，寶貝。”依舊緊緊挽住韓易手臂的宥真拍了拍對方的胸口，“db5、詹姆斯-邦德，和《金手指》。”

“肖恩-康納利就是最好的邦德。”奧斯汀深表贊同。

“什么意思？”韓易歪歪嘴角，沖宥真露出一個疑惑的神情，“你是想讓我成為詹姆斯-邦德，還是覺得我渾身上下有哪個地方跟肖恩-康納利能沾上邊？”

“我是覺得，比起美國來說，英國好像更適合你一些。”宥真答道。

“英國更適合我？”

“你身上有一股那種……說不上來的小感覺。”

“聽起來好}人。”

“就是……”宥真抬眼想了想，“比起衛衣和牛仔褲，你更適合穿安東尼-辛克萊爾的西裝三件套……唔，對哦，西裝三件套，下次應該帶你去定制一身。”

這件禮物都還沒送出手，宥真就開始策劃起下一件贈品了。

比起收東西，似乎給喜歡的人送東西，更能讓宥真感覺到喜悅和滿足。

“是的，我同意韓女士的說法，我完全能從您身上看到這一點。”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位新婚妻子在她的丈夫身上到底找到了什么“小感覺”，但奧斯汀-戴是真的很想促成這筆交易。

“您絕對是那種可以把三件套經典羊毛西裝發揮到極致的人。俗話說得好，奢華是一條從定制西裝口袋中飄出的絲質手帕，而奢靡，則是穿著這樣一件定制西服，伴隨著阿斯頓-馬丁的引擎轟鳴聲，在月光下的蒙特卡洛飛馳而過。”

“還有子彈在裝甲外殼上反彈時發出的交響樂。”韓易詼諧地補了一句。

“哈哈，是的，詹姆斯-邦德式的生活。天吶，韓先生，我不得不說，您的妻子完全了解您的每一個細節和特點，并且知道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它們。對您來說，人生所有答案的鑰匙，絕對是一套上好的西裝，和一輛嶄新的阿斯頓-馬丁db11。”

奧斯汀-戴一兩句話就把談話內容拉回到了正題上。

“自db5以來，最近三十年，阿斯頓-馬丁最成功，也最忠實于品牌創始精神的車型，是2004年推出的db9。它是詹姆斯-邦德式的阿斯頓-馬丁一次真正的回歸，全新的底盤、伊恩-卡勒姆設計的車身，大面積鋁板覆蓋的結構，搭配上比db7vantage更勝一籌的v12引擎。我們總共賣出了16500輛這種壞家伙，而它毫無疑問是阿斯頓-馬丁商業上最為成功的全壘打之一。”

“事實上，正是因為它如此成功，我們連續銷售了12年，沒有改過名字，只是推出了一些改進車型，在這里或那里做了一些細節調整，直到今年。因為直到今年，我們才敢放心大膽地宣稱，阿斯頓-馬丁，設計出了一個完全徹底的升級版本。”

“作為db9真正的繼承者，db11首次在該系列車型的歷史上配置了渦輪增壓器，5.2升的v12發動機，全新的車殼外觀，以及大幅升級的內飾。事實上，我可以大膽地說――偉大的杰里米?克拉克森本人也曾說過同樣的話――db11在設計語上比db5更加令人驚嘆。”

“我不太了解汽車，之前買車也是隨便選了一個品牌還可以，然后又安全又好看的……奧迪的門店，恰好離我最近。”聽到這里，趙宥真揚起臉，看向韓易，“這一次，我其實研究了好久，但是那些發動機的參數我真的搞不太明白……什么氣缸配置、閥門數量、引擎扭矩、百公里加速之類的。但后來我意識到，好像你對汽車也不是那么感興趣，沒有研究到那種程度。”

“那你還送我車。”韓易啞然失笑。

“因為這是我現在能買得起的價值最高的禮物――對你有用的東西里面，價值最高的禮物。”宥真認真回答道，“我總不能像你一樣，買一堆鉆石回來讓你掛在身上吧？那也太夸張了。”

“但我不需要貴重的禮物呀，親愛的。”說這句話的時候，韓易的身份虛假，但是內容卻是情真意切，“只要是你送的禮物，即使是一個玩具熊的鑰匙扣，我也會喜歡，也會天天帶在身上，用到它完全褪色為止。”

“車也要送，玩具熊也要送，放心吧，你喜歡的，我都買給你。”趙宥真油鹽不進，“另外，不用擔心，我買的這些都是共同財產……別忘了，我們是夫妻唷。”

“在意大利辦的婚禮，美國這邊也承認嗎？”韓易配合著劇本繼續表演，甚至還添了幾筆增加可信度的小細節，“這下完了，我被騙了。”

此一出，奧斯汀-戴和他的兩位助理都十分配合地笑了起來。

“您二位是在意大利結的婚？”其中一位女助理細聲細氣地問道，在這些方面拉近跟客戶的關系，就是她需要幫奧斯汀去做的工作，“太浪漫了！意大利哪里？”

“科莫湖。”

韓易和趙宥真異口同聲，旋即相視一笑。

“噢，科莫！”女助理神色和語調同樣夸張，“我愛死科莫了，簡直是人間天堂！”

“景色很棒，但等到你必須要迎接兩百名賓客于不同時間抵達米蘭，并且一個個安排他們乘車前往郊區時，你就知道在那里辦婚禮有多累人了。”韓易說得煞有介事。

“有兩百人嗎？”宥真也問得煞有介事，“我怎么感覺當時現場沒那么多人呢？”

“草坪太大了，看上去就比較空曠。”

“室外婚禮最棒了！”女助理繼續當捧哏，“哪個酒店？”

“沒在酒店里辦。”韓易看了一眼趙宥真，笑吟吟地作答，“在巴比安內羅別墅。”

“啊――”三位聽眾集體發出感嘆。

“是不是就是instagram上面經常看到的那個，有三道拱門，婚禮儀式結束新婚夫婦可以直接坐船離開的那個……”女助理比比劃劃，描述著詢問。

“是的。”回應時，宥真的神情里還帶著那么幾分嬌羞的意味，“就是那里。”

“啊――”

又是一陣齊聲感嘆。

“既然是在歐洲辦的婚禮，那蜜月也是在歐洲了？”

奧斯汀思忖片刻，緊接著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不僅是為了讓客人繼續沉浸在幸福的回憶里，進一步提升這次購物的體驗，也是在為他后續的話術做鋪墊。

“是啊。”

劇本夫妻再次對視，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婚禮結束之后，我們就往南走了。”宥真開始暢想。

“羅馬。”韓易緊隨其后。

“威尼斯。”宥真補充。

“噢，威尼斯的日落是最棒的。”

“特別是從我們圣瑞吉酒店的套房看出去，無與倫比。”

“離開威尼斯之后，在佛羅倫薩中轉了一天。”

“嗯哼，就一天，那里沒什么特別值得看的地方。”

“牛排還不錯。”

“是的，牛排不錯。”

“隨后我們繼續南下，在卡普里島呆了一周。”

“氣候舒服極了，每天都是湛藍的晴天。”

倆夫妻你一我一語，憑空生造出了一個完全不存在的蜜月旅行。

“聽起來像是一次夢幻般的旅行。”奧斯汀笑瞇瞇地雙手交握在一起，“所以你們去了羅馬、威尼斯、佛羅倫薩……托斯卡納去過了嗎？”

“當然。”韓易頷首應道。

“你們是幾月份去的？”

“九……”韓易將探詢的目光投向宥真。

“九月。”這個細節由女方來編，“九月初。”

“九月初的托斯卡納可太舒服了，天氣晴好但一點也不炎熱，非常適合在鄉間小路的樹蔭里兜風……卡普里呢？一周時間都在島上？還是有坐船去波西塔諾？”

“去了。”韓易清清嗓子，下意識地摟住宥真的腰肢。撒謊的時候，韓易總是需要握住離他最近的物體來尋找安全感，“去卡普里怎么可能不去波西塔諾呢，哈哈。”

“可能是我這次旅行最喜歡的地方了。”雖然從腰間到手臂再到脊背都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周身的溫度也在急劇上升，但宥真還是保持住了表面的鎮定。她舔舔下唇，不動聲色地將掌心覆在了韓易摟住她的那個手背上。

“我不在乎其他人說它太商業化，它就是阿馬爾菲海岸最純凈、最閃亮的寶石。”奧斯汀食指和大拇指捏合在一起，于半空中劃出了一道看不見的細線，“但它絕對是一塊很難挖掘的寶石……風大浪急，游輪經常停航。你們上次去度蜜月的時候，遇到這種情況了沒？”

“我們……”

兩人都沒去過阿馬爾菲海岸，沒登上過卡普里島，更沒去過波西塔諾。關于南意大利的所有印象，都來自于他們曾經讀過的游記，或者看過的旅行節目。粗略應付一下還好，茲要深入到細節問題就抓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