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年飛一般的逃回自己的家,剛進堂屋就把大門杠上,唯恐阿嬸跟到家里來。
阿太看見她慌慌張張的樣子,不禁問道:“是不是你阿嬸又亂說話了?那個女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別把她的話當真。”
江小年坐在火旁,懷里抱著阿福,稻香村因為九叔公一家,如今還添上了神秘的色彩。
“九叔公不是老木匠嗎?”江小年在火上烤糍粑。
阿太娓娓道來,用烘暖的手在阿福的背脊上一陣陣的搓熱。
“在九叔公很小的時候,突然說能看見很多死去的人,然后就不斷的發燒,后來一個僧人路過,把他的天眼封起來了,就再也看不見那些東西,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好像精通了魯班術,到了四十多歲,不惑之年,九叔公的天眼又開了,漸漸的有人找他看墳地,看面相,算未來”阿太唏噓不已,但是卻非常平靜的說起這些。
“真的假的?那么神奇?真的有天眼?”江小年也懵住了。
阿太神秘一笑:“你信嗎?”
江小年搖搖頭:“魯班術我是相信的,小時候九叔公給我們做的玩具,絕對是新奇的,但是那些什么天眼啊,命運啊,我覺得玄乎”
“信則有不信則無,何況,自己的命運,別人說了不算,改名改風水在我看來,就是改變自己的性格,修心最重要。”阿太想了想,冒出了一句話。
“我小時候掌握著整個大家族,性格高傲沖動,算命的說我活不到五十歲,你叔公遲早成鰥夫,老子就不信這個邪,每次做大事前,我都要平靜的思考,要發火之前,也要讓自己冷靜,事緩則圓,看看我,都快一百歲了,不也活得好好的,一命二運三風水,命是要靠修的,改命就是改變性格。”阿太繼續在阿福的龍脊骨上搓熱。
“雨水綿綿濕氣重,小孩子尤為特別,你爸以前就是村醫,《黃帝內經》我耳濡目染的,現在就要春捂秋凍,要注意保暖,明天開始,我就給你們按照黃帝內經做點吃的,好好養生,養心。”阿太喝完爐子旁的最后一口酒,抱著阿福回房間睡覺。
江小年也學著阿太的藥酒養生的做法,拿起手機回復這一天的微信,小抿一口酒,倒是很好喝,在火爐旁,她把自己灌到微醺,這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次日早上,天井里的晨霧還沒有散去,青石臼里已經放出了彤彤的聲音,阿太手里拿著黃銅制作的藥攆在石臼里畫圈,曬干的白術變成了姜黃色。
這個藥攆子是江小年父親當村醫時候留下來的,旁邊已經被手掌摩挲成玉色,現代人盤什么串兒,以前人盤碾。
陳年藥香味已經在春雨中激發開來,竹籃里面是阿太剛剛買回來的豬肚,她舀起粗鹽搓干凈,阿福在一旁追著狗爺玩。
九叔公早早的來了:“姑媽,我看見你買豬肚了,今天我在你家吃。”
“做好了就會去叫你的,今天播種,我們兩家一向是一起干的,吃個飯算什么,早上做豬肚白術粥,藥膳粥給孩子吃,可以祛濕暖胃健脾,小年不會養孩子,全是高科技,這個粉那個粉的,都不如咱們的土貨好。”阿太在砂鍋上燉著粥。
江小年蹲在屋檐下給點種器纏麻繩,桐油浸泡過的苧麻,在掌心成為了灰色的蛇。
“你看看小年子,懶人有懶福,我們平時播種,還要彎腰,扒開土,再合上,她倒是聰明,播種有點種器,施肥還有施肥器,帶著我們走向新文明。”九叔公拿起了水煙,咕嚕嚕的發出聲音。
阿太也在一旁拿起水煙點評:“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她為了偷懶,從小就一堆壞主意,耍小聰明。”
江小年一邊拿起了一個新的鐵皮和彈簧請教九叔公:“有沒有那種伸進土地里,一張開,就是一個洞的東西,這樣就不用挖了。”
“你咋這么懶呢?”九叔公雖然抱怨,卻還是幫江小年制作好了工具。
吃完了黏糊糊帶著中藥氣息的粥,他們冒著淅淅瀝瀝的蒙蒙雨到了土地里。
泥浪翻滾的梯田里,點種器第一次觸碰到春泥,九叔公家里的點種器是木頭制作的,容易卡殼,如今改良的活頁裝置正在雨中已開一盒,宛若布谷鳥精準的喙。
點鐘器啄一下,小坑里就又三粒金黃的種子,墜入了土坑中。
九叔公剛開始不屑,如今卻被江小年的智慧征服:“雨水灌漿,種子認床。”
他在另外一廂土里拉繩子,雨水把繩子打得起起伏伏。
“草木灰能驅蟲,也是在給種子鋪溫床,今天這點雨下得好啊,春雨貴如油,昨天我看天,就知道今天的雨適合耕種,所以就讓你阿嬸在村里的群發布了今天春種的消息。”九叔公一邊拉繩子一邊說。
九叔公會根據天上的星星確定天氣農時,總能尋找到最適合播種的天氣,并且每次都十分精準,有他這個活天氣預報的存在,稻香村也是年年豐收。
山里的霧漫過了田壟,大家都陸陸續續吃完早飯來到田里,九叔公的農時,是村子里的指明燈。
江小年嶄新的器具,真是又快又不費事,鐵片和可樂瓶在雨中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江小年穿著雨衣,九叔公穿著自制的蓑衣,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大家都穿著雨衣與蓑衣,好像是現代與傳統的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