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負責行刑的夏官推了李蘭一把,絞繩吊起,李蘭憤怒地望著朱家人的方向,直到斷氣。
行刑這天只有月無華在,柳梓唐正在整合梓潼縣可用之人,整頓梓潼縣的縣衙,秦黛和楊菀之則一同回到了金牛道。行刑這天也是金牛道修通的日子,綿州司空使灰頭土臉地望著同樣灰頭土臉的楊菀之,年過半百的人抖著胡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大人,這金牛道總算是通了,小老頭子我都瘦脫相了!”
能看出來,綿州司空使本來是個富態的身子,如今瘦得官服都垮在身上了,像是一根舊竹竿頂著塊破抹布。
“劉大人,您辛苦了。”楊菀之也知道,這幾個月劉大人也不好過。要不是有章楚山等人從益州支援,綿州還不知要成什么樣子。
“唉,應該的,誰叫我還是綿州司空使呢。”劉大人嘆了一口氣,“不過楊大人你來了,老朽我也可以休息休息了。”
他已經向圣人提了辭官,等和楊菀之交接完公務之后,就可以回鄉養老了。綿州地動對他的打擊有些大,他累了,這朝堂就讓年輕人來施展拳腳吧。
而秦黛也和月霜雙做了交接,將楊菀之送到綿州,秦黛也不回梓潼縣了,她們身上都還有章楚山的軍令。如今月家軍和熊n已經對峙許久,戰況也很是慘烈。瀘州久奪不下,熊n已經扭頭直逼播州,月霜雙要帶兵出蜀支援阿姊,秦黛則代替了她的位置,守護綿州。
原本的綿州司馬使在地動中為了救人喪命,如今劍南道到處都是窟窿。
經過綿州司徒使的排查,綿州原本二十萬的人口,地動之后只余十五萬。
沿著金牛道,楊菀之看到了一片巨大的湖泊。
劉大人介紹道:“這是地動產生的堰塞湖,如今湖下游的就是我們巴西郡的舊郡。”
劍南道多山,因此城市都建在地勢較低的盆地里。這也就造成了當堰塞湖決口時整個巴西郡被淹沒的慘劇。而如今司空使能做的,也就是加固堤壩,不讓湖水進一步決口。
楊菀之這是第一次上手水利之事,她沿著臨時修筑的堤壩繞了一圈,搖了搖頭:“我初來劍南道,對劍南道的氣候風土不甚熟悉,只是若這堰塞湖再次決口,該當如何?”
她看這堰塞湖的水位并不樂觀。雖然當初巴西郡的大水已經退了,可這堰塞湖處在巴西郡的上游,就像是在巴西郡的百姓頭上懸了一把劍。僅僅重建巴西郡并不能解決問題,還要想辦法疏導這堰塞湖。因為地勢問題,巴西郡如果不在原郡址上重建,就只能往山上修。可山地能被利用的有限,何況被洪水淹沒的還有大量的良田,田地是百姓生存的根本,若是沒有良田,百姓的口糧和賦稅都無法解決。
所以,這堰塞湖勢必要解決。
巴西郡新郡有一半在山上,還在建設之中。因為巴西郡的舊郡已經損毀殆盡,楊菀之到了巴西郡也只能住在臨時窩棚里。相比梓潼縣的縣官們,巴西郡的幾位父母官要像樣很多,綿州的文府尹帶著一眾官員們湊在山上幾個簡陋的山洞里辦公,但卻把巴西郡的醫館、養濟院和書院都修好了。如今,郡內的老幼都有去處,而余下的青壯年都在積極投入郡城的修復。
到了綿州以后,楊菀之跟著劉大人馬不停蹄地跑了綿州下屬龍安、昌明、鹽泉、魏城、西昌、萬安、涪城幾郡,其中昌明郡是地動的中心,受災最為嚴重,整個郡城幾乎被夷為平地,幸存的百姓在災后大多疏散至龍州的江油和綿州內受災稍輕的萬安、涪城。而昌明郡因為遲遲等不到賑災的災銀,郡城的重建工作也處于停擺。
其余幾個郡,龍安、魏城受災較重,巴西郡主要是受堰塞湖決口的影響。考察完綿州的受災情況,已經過了一周,楊菀之回到巴西郡,坐在小山洞里點著燈給圣人寫匯報綿州災情的折子,同時開始規劃如何調度手下的工役重建綿州。
她到底不懂水利,不敢貿然解決堰塞湖之困。劉大人和她一樣,也是做營造起家,兩人在堰塞湖邊愁了好一會兒,楊菀之起身道:“既然我們兩人想不出什么解決方案,不如博采眾長。我今日回去便派人在劍南道發一道集賢令,凡有能解決堰塞湖之患的能人,賞銀五百兩。若是白身,我可舉薦為官。如何?”
“也好。”劉大人輕輕松了一口氣,他和楊菀之的交接到今天也算是結束了,他在綿州六年,沒有什么建樹,如今能帶著綿州百姓熬過這最艱難的幾個月,也算是為自己的官場生涯畫上了一個不算遺憾的句號。他鄭重地對楊菀之道:“楊大人在兩都的建樹,老朽有所耳聞。從今往后,綿州的百姓就拜托您了。”
“一定不負劉大人所托。”楊菀之肯定道。
夕陽西下,余輝灑在平靜如鏡的湖面上,仿佛給湖面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湖水被染成了金黃色,金色的波紋如同一條條金色的絲帶在水面上舞動。那遠處的山巒也被夕陽映照得紅彤彤的。湖堤上,一老一少兩個身影被晚風掀起灰色的官袍。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