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爾馬也笑了笑,隨即便保持沉默,靜候下文了。
“至于第二個細節,倒也不怪你們看不出來,畢竟那是只有我一個人才知道的嘗試。”
蜥蜴王將他那瘦骨嶙峋,此時此刻幾乎不受控制的右手伸進懷里,取出了一瓶晶瑩剔透的綠色液體,費力地咬開木塞將其一飲而盡后才繼續說道:“我其實單獨給了我們的探子一個額外任務,那就是對太陽教派的那位騎士長示好,隱晦地表示一下我并不介意與其聯手,甚至給他們當狗的意圖,同時也表示類似情報我這邊還有不少,只要他們愿意與我建立合作關系,與擊殺裂傷女王同等級別的功績我還能為他們掙得更多。”
葉爾馬完全不在意蜥蜴王于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這些事,只是認真地點頭道:“原來如此,那然后呢?”
“然后?”
蜥蜴王冷笑了一聲,目光陰郁地說道:“然后當天晚上,我就夢見那位太陽圣子了。”
葉爾馬愣了一下,反應了半秒鐘才用略有些古怪的語氣問道:“你是說,你‘夢見了’那位太陽圣子?”
“或者說,我以‘做夢’的方式,見到了那位太陽圣子。”
蜥蜴王咧嘴一笑,直視著葉爾馬的雙眼問道:“你應該不會覺得這只是一場單純的誤會,或者魔障般的自作多情吧?”
“當然不會。”
后者立刻搖頭,正色道:“畢竟據我所知,你……根本就不會做夢。”
“沒錯。”
蜥蜴王聳了聳肩,語氣平緩地說道:“自從我當年選擇了用導師留下的‘咒毒’延續生命,從那以后就再也沒有任何夢境了,畢竟我甚至沒辦法正常睡覺,相仿的生理狀態本質上是被‘咒毒’篡擬出的假死,而無論是真死人還是假死人,理論上都是沒辦法做夢的。”
同樣知道這個秘密的葉爾馬微微頷首,表情則愈發嚴肅起來。
“結果,就像你剛剛所知道的,我在某一天竟然出現了‘做夢’這一闊別已久的生理反應,而就在我無知地以為‘咒毒’可能已經開始衰退時,那位名叫晝?布萊克的圣子就出現了。”
蜥蜴王深吸了一口氣,下意識地垂下目光仿佛在躲避著某種刺眼的存在,聲音卻保持著足夠的平靜:“他禮貌地向我問好,又禮貌地對我派人告知他們的情報表示感謝,然后……告訴我這片荒蠻之地的任何生靈都沒有資格與他合作,并就之前那過于冒昧的示好對我進行了懲罰。”
葉爾馬聽到這里終于無法繼續維持冷靜,失聲道:“什么?!”
“他勒令我匍匐在地,又勒令我要學會謙卑,致使我這雙眼睛再從那天起也無法直視陽光。”
蜥蜴王攥緊雙拳,咬牙道:“最后,他勒令我身上的‘咒毒’爆發,告訴我這是妄圖與他平等對話的代價,便消失在了我清醒前的最后一秒。”
葉爾馬仿佛被人扼住喉嚨般雙目圓瞪:“他……他……”
“他是個剛滿十三歲的孩子,同樣也像是個披著人皮的……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但我很清楚,那遠不是什么狗屁邪眼能夠直視的東西。”
因為‘咒毒’爆發而分外虛弱的蜥蜴王扯了扯嘴角,干聲道:“那是我第一次尋求與圣教聯合方面的人聯手,也是我平生第一次做夢,相同的是,它們都給我留下了異常糟糕的回憶。”
葉爾馬的面色也變得十分難看,沉聲道:“那你身上的咒毒……”
“從那次開始,就變得不再穩定了。”
蜥蜴王抬起雙手,看著自己體表那層鱗片下的紫紅色幽光,淡淡地說道:“原本時隔三個月零三周才會爆發一次的固定周期,逐漸失去了規律,而痛楚卻變得愈發難以忍受,當然,我會習慣的,我知道自己會習慣的,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而已。”
表情愈發難看的葉爾馬咬了咬牙:“但……”
“但我并沒有屈服,盡管我無法違背那位圣子的意志,卻并未因為他贈予我的痛苦而卻步,恰恰相反,我很清楚那個男孩并不能代表圣教聯合,他在我那場夢中所展露出來的一切,甚至難以代表我認知中的太陽教派。”
蜥蜴王猙獰地笑了起來,因為在麻痹下難以控制力氣,甚至已經將自己的雙手攥出了道道血痕:“終于,我找到了另一個潛在的合作者,一個能夠駕馭豐饒圣子,來自曙光教派的年輕牧師,盡管素未謀面,但我卻能夠感覺到,他與太陽教派的那位殿下并不是一路人,而我,將以他為突破口,迫使圣教聯合接納斷頭崖,接納邪眼費奧多爾,最終……”
他并沒有說下去,只是疲憊地爬伏在王座上,緩緩合上了那雙兇光畢露,充盈著仇恨、瘋狂與殘忍的血眸。
至于葉爾馬,則在面前這位已經陷入了假死的王上面前單膝跪地,眼中滿是痛惜與虔誠。
終有一日,斷頭崖將灰飛煙滅,但在那之前,偉大的費奧多爾?桑托斯必定會讓整個世界為之顫抖,他將不擇手段、不惜代價地證明自己活過、來過,用最純粹的惡意與殺戮,將無數人拖入自己那距離圣域最遠的,過于唯心主義的歸宿――
在生命中一直伴隨著費奧多爾的活煉獄。
第兩千四百一十五章:終
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