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本來的想法,是利用長輩對晚輩的天然威壓,先拿捏住我們,然后再通過我們,打通和吳省長之間的壁壘。”劉清明分析道,“現在這一計不成,自然要換個招式了。”
“這就叫,硬的不行來軟的。”
蘇清璇撇了撇嘴。
“那我就軟硬不吃。”
“他們恰恰拿準了你的善良。”劉清明說,“我猜,接下來主動聯系你的,不是你那位大伯母,就是二伯母,或者是你姑媽。”
蘇清璇想了想,點了點頭。
“你這么一說,還真有可能。也許是我那個表姐來找我。”
劉清明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對了,為什么咱爸在家里排老五,可他前面只有大伯、大姑、二伯?”
“我二姑媽很小的時候就夭折了。”
“原來是這樣。”劉清明了然,“所以,咱爸那一輩的名字,是金、銀、銅、鐵、玉。”
“我媽說,我這幾個伯伯和姑媽的名字,都是跟著時代取的。”蘇清璇解釋道,“大伯蘇金成,出生在抗美援朝金城戰役那會兒。大姑媽蘇銀娜,出生在中蘇蜜月期。二姑媽趕上‘趕英超美’,二伯蘇鐵成,出生在大煉鋼鐵的年代。”
“只有我爸的名字,叫蘇玉成,取自‘玉汝于成’。因為那會兒,爺爺剛剛脫下軍裝,轉業到地方。”
“難怪。”劉清明說,“我說怎么對不上號呢。”
“他們幾個里面,我大伯、二伯和我二哥都進了體制。大姑媽在商業系統,大姑父在國企。只有我爸,早早地下海經商了。”蘇清璇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復雜,“還有我大哥,蘇燦,沒什么出息,偏偏又狂妄自大,可他最得爺爺寵愛。”
“長子嫡孫嘛,可以理解。”
“我一點也不想再見到他們任何一個人。”蘇清璇的語氣又冷了下來。
“不見就不見,這樣挺好。”
“人家這么難受,哪里挺好了?”蘇清璇不滿地捶了他一下。
“這樣一來,剩下的時間就都是我們的了。”劉清明壞笑起來,“你剛才不是當眾宣布,我是你的合法丈夫嗎?那么接下來,我可就要行使我作為合法丈夫的權力了。”
蘇清璇的臉頰再次飛上紅霞。
她啐了他一口。
“流氓。”
……
與此同時,蘇家大宅。
汪應權走進大堂的時候,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
蘇家幾兄弟和女眷們都坐在那里,一個個臉色晦氣,誰也不說話。
只有幾個小輩在角落里低聲交談。
太師椅上空空如也,老爺子不在。
“人呢?”汪應權走到蘇金成身邊,低聲問。
蘇金成嘆了口氣,臉上滿是無奈。
“走了。還把老爺子氣得夠嗆。”
“小璇?”
“還有她那個男朋友。”蘇金成提起劉清明,眉頭就皺了起來。
汪應權臉上露出了然的表情。
“他呀。”
蘇金成捕捉到了他語氣里的微妙變化。
“怎么,你了解這個人?”
“剛聽人說了一嘴。”汪應權坐了下來,端起面前已經涼了的茶水喝了一口,“你不是也見過他嗎?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是啊。”蘇金成苦笑,“當時,我只以為這個年輕人很傲,不過是出身底層,靠著點成績,心里自卑又自負罷了。沒想到,他今天竟然敢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那樣說我爸。”
汪應權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他說了什么,能把老爺子氣成這樣?”
蘇金成便把剛才大堂里發生的事情,簡略地復述了一遍。
當聽到劉清明那句“你當初為什么要出來鬧革命,只是為了取代果民黨反動派,住進他們的別墅,照搬他們的作派,重拾他們的階級,當一個人上人嗎”,汪應權的表情也變得古怪起來。
“難怪。”他搖了搖頭,“這小子,能跟我家那個不成器的老二走到一起,還真是一路人,都是一樣的天真幼稚。”
蘇金成卻不這么認為。
“我爸最恨人家拿這事說嘴。這小子不是天真,他是真狠哪,每一句話都戳在老爺子的肺管子上。”
“那你們打算怎么辦?”汪應權問,“真就這么斷絕關系?”
“怎么可能。”蘇金成毫不猶豫地搖頭,“本來是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敲打敲打,沒想到這兩個人都這么硬。那就只能換個思路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過兩天吧,等老爺子壽辰正日子,再請他們過來。”
汪應權點點頭。
“這樣最好。能拉攏過來當個助力,沒必要推到對立面去。”
“是啊。”蘇金成感慨萬千,“誰能想到,她媽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呢?”
汪應權放下茶杯,看著他。
“還有你們更想不到的事。”
蘇金成心里一動。
“什么事?”
“你們家這個未來的孫女婿,可一點都不簡單。”汪應權慢悠悠地說,“沒準,會給你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蘇金成不以為然。
“他不就是拿了個十杰嗎?進了機關,還能比那些名校畢業、根正苗紅的尖子生強?”
“別的我不知道。”汪應權說,“但老郭很看好他。”
蘇金成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那又怎么樣,領導都要退了,那小子還能飛上天不成?”
汪應權也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帶著一絲莫名的意味。
“可新領導,已經在研究他起草的報告了。”
這句話,像一顆炸雷,在蘇金成耳邊轟然炸響。
他臉上的輕視瞬間凝固,整個人都僵住了。
“怎么可能?他才進去多久?”
“我特意問過老郭。”汪應權一字一句地說,“報告,是清江省委直接遞上去的,應該是在他入職體改辦之前就完成了。”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管怎么樣,他這個名字,已經在新領導那里掛上了號。”
汪應權身體微微前傾,盯著蘇金成的眼睛。
“老蘇,或許用不了多久,我和他,就會成為同事。”
蘇金成徹底呆住了。
一篇報告,能從省里遞上去,最后擺在新領導的案頭。
這意味著什么,他這個在體制內浸淫多年的人,再清楚不過了。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有潛力”了。
這是“未來可期”,甚至是“前途無量”。
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年輕人離開時,平靜而又充滿力量的話語。
想起了他直面老爺子時,那毫無畏懼的姿態。
原來,那不是底層出身的自卑與自負。
那是有著真正底氣的從容和自信。
蘇金成的眉頭,漸漸地、緊緊地皺了起來。
就在這時,蘇浩走過來,對二位長輩說。
“剛收到一個消息,他又拿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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