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仿佛痛心疾首。
這話無異于在穆玄澈心頭的傷口上又狠狠撒了一把鹽,瞬間勾起了他滔天的怒火與無處宣泄的悲痛。
翠香立刻扶住“搖搖欲墜”的云嬪,大聲勸慰,實則句句提醒。
“娘娘!您節哀啊!您還懷著龍裔呢,萬不能傷心過度傷了身子!嘉貴人……嘉貴人她福薄……”
“福薄”二字,如同淬毒的針,狠狠刺向穆玄澈。
他腦子里突然想起寶珠之前說的話,邢煙之所以大清早來這里,是因為孟南檸!
“讓孟答應給朕滾過來!”
穆玄澈厲喝道。
趙德允不敢怠慢,立刻讓侍衛去藍雨閣。
孟南檸是在佛堂被人帶出來的,她不明所以,是到了地方,才知道邢煙出了事兒。
而且還是因為她出了事兒。
“皇上,孟答應來了!”
趙德允小心翼翼地稟報。
穆玄澈猛地轉頭,赤紅的雙目如同擇人而噬的猛獸,顫抖的手指帶著雷霆之怒,直指被侍衛帶到場中、面色慘白如紙的孟南檸。
“是不是你嫉妒嘉貴人有孕,心生怨毒,才設下此等惡毒圈套,假意邀約,害她落水?”
所有的憤怒與痛苦,此刻都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化作最嚴厲的指控,劈頭蓋臉砸向這個早已失勢的女人。
孟南檸一身素凈常服,身形單薄,面容憔悴,顯然還未從小產的陰影中完全恢復。
驟然被帶到這修羅場,面對帝王的雷霆震怒和云嬪主仆陰毒的目光,她先是渾身劇震,當看到云嬪那張虛偽的臉時,眼中瞬間迸射出刻骨銘心的恨意與殺氣!
然而,這情緒只是一閃而過,便被巨大的恐懼和冤屈淹沒。
她“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額頭死死抵在滾燙的地面上,聲音因極度的恐慌和冤屈而變調,帶著哭腔。
“皇上明鑒!皇上明鑒啊!嬪妾自上次之后,一直深居藍雨閣閉門思過,日日誦經祈福,連宮門都未曾踏出半步!”
“嬪妾根本不知嘉貴人有孕之事!更從未差遣過任何人去請嘉貴人前來敘話!”
“嬪妾自知罪孽深重,只求青燈古佛了此殘生,絕不敢再生半分妄念!請皇上明察!”
她的話語如同杜鵑啼血,充滿了絕望的辯白。
“你說你沒請?”
云嬪適時地插話,聲音輕柔,卻字字如刀。
“那嘉貴人為何會大清早出現在這通往你藍雨閣的必經之路上?又為何偏偏在你‘邀請’之后便‘失足’落水?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她看向翠香。
翠香立刻心領神會,上前一步,大聲作證:“回皇上、娘娘!奴婢今早親眼所見,確實有一個眼生的小宮女進了嘉貴人住的側殿,口口聲聲說是奉了孟答應之命,來請嘉貴人去藍雨閣敘舊的!奴婢當時還覺奇怪,藍雨閣何時換了新人……”
“我沒有!我藍雨閣根本沒有新來的宮女!皇上!嬪妾冤枉!嬪妾冤枉啊!”
孟南檸猛地抬起頭,淚流滿面,聲嘶力竭地哭喊。
然而,人證似乎“確鑿”,動機似乎“合理”,地點更是無可辯駁。
所有的“事實”都像一張精心編織的巨網,將她牢牢困住,百口莫辯。
她只能徒勞地搖著頭,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塵土里,單薄的身體因恐懼和冤屈而劇烈顫抖。
穆玄澈看著跪地哭喊的孟南檸,再看看那片吞噬了他心愛之人、依然毫無生息的荷花塘,巨大的悲痛與無力感混合著滔天怒火幾乎將他吞噬。
他指著孟南檸,手指因劇烈的情緒而抖得不成樣子,聲音嘶啞而破碎。
“嘉貴人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朕絕不饒你!”
就在這劍拔弩張、幾乎要當場處置孟南檸的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沉穩而極具穿透力的聲音響起。
“皇上息怒——”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慈寧宮的劉嬤嬤,在一隊宮人的簇擁下,儀態端方、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群。
她無視場中混亂緊張的氣氛,徑直走到穆玄澈面前,恭敬地福身行禮,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