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自己尋到了太后這座靠山,便能護住腹中這點微弱的希望,可云嬪的狠毒,遠超她的想象。
這是要趕盡殺絕,不留一絲余地!
滾燙的淚水毫無預兆地洶涌而出,順著她蒼白冰冷的臉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磚上。
“她……她這是連條活路都不給我留啊……”她喃喃自語,聲音破碎不堪,帶著無盡的絕望。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中,邢煙卻從袖中取出另一枚顏色、大小都極其相似的藥丸。
“孟姐姐若還信我,”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意味,“便服下這顆。這是我暗中尋可靠郎中調制的假藥,它能制造出小產的脈象和癥狀,但絕不會真正傷及龍裔分毫。”
兩顆藥丸,如同兩條截然不同的命運之路,冰冷地呈現在孟南檸面前。
然而,孟南檸的目光在那兩顆藥丸上只停留了一瞬。
她忽然發出一聲短促而凄涼的苦笑,抬起淚眼看向邢煙,那眼中方才的脆弱絕望竟被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所取代。
“我不信!我不信她真能在這朗朗乾坤下只手遮天!”
話音未落,她猛地出手,一把奪過那個裝著致命“斷紅散”的紫木匣子!
動作快得讓邢煙和寶珠都來不及反應!
“小主!您要去哪兒?!”秋菊驚叫著撲上去阻攔。
但孟南檸像是被絕望點燃了最后的力量,腳下生風,竟不顧一切地沖出了藍雨閣!
她瘦弱的身影在風里,決絕得如同一支離弦的箭。
“跟上她!”
邢煙臉色驟變,立刻低喝一聲,帶著寶珠和秋菊疾步追了出去。
誰也沒想到,這個口口聲聲對皇帝已死心的女人,在瀕臨絕境之際,竟會爆發出如此驚人的力量,并且直奔那象征著至高權力的所在——養心殿!
她要去告御狀!
她要親手將云嬪的罪證,摔到那個薄情寡義的男人面前!
“胡貴人!小主她……她這是要去養心殿告御狀啊!”秋菊一邊追趕,一邊帶著哭腔喊道,恐懼幾乎讓她腿軟。
邢煙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眸色瞬間暗如寒潭。
女人的心啊,終究還是存著那一絲微末的僥幸,總想在那絕境之中,抓住那看似唯一的、屬于公道的稻草。
養心殿外。
“趙公公!趙公公!求您通傳!嬪妾要見皇上!云嬪……云嬪她要毒害嬪妾的孩子!她給嬪妾送來了墮胎藥啊——!”
孟南檸不顧宮規禮儀,幾乎是撲跪在殿前冰冷的漢白玉階上,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她雙手高高舉著那個紫木匣子,如同捧著最后的希望與絕望。
殿內,穆玄澈正與幾位重臣商議國事,殿外這突如其來的凄厲哭喊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巨石,瞬間打破了肅穆的氣氛。
趙德允嚇得魂飛魄散,慌忙上前阻攔:“哎喲,我的孟小主!皇上早有旨意,無召不得面圣!您這是……您這是要老奴的命啊!快起來,快起來!”
他試圖攙扶,卻被孟南檸死死掙開。
“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求皇上為嬪妾做主!為龍裔做主啊——!”
她仿佛已經失去了理智,只剩下這唯一執念,反復哭喊著,聲音凄厲絕望,穿透厚重的殿門。
“孟姐姐!快起來!這樣只會觸怒圣顏!”
邢煙趕到,急切地想要將她從冰冷的地上扶起。
她深知,孟南檸此舉非但無法博得同情,只會讓那個男人更加厭棄她的不識大體與瘋癲。
然而,此刻的孟南檸哪里聽得進去?
“何人在外喧嘩?!”
殿內,穆玄澈蘊著薄怒的冰冷聲音如同驚雷般炸響。
趙德允冷汗涔涔,連滾帶爬地入內回稟:“回……回皇上,是……是孟答應,她……”
“孟答應?”穆玄澈的眉頭瞬間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厭煩之色毫不掩飾,“趕走!”
“嗻!”
趙德允得了旨意,如蒙大赦,立刻帶著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太監沖出來,七手八腳地就要將哭喊掙扎的孟南檸拖離。
“皇上!皇上您見見嬪妾!嬪妾有證據!云嬪她……”
孟南檸如同陷入絕境的困獸,爆發出驚人的力氣,死死抱住殿前的蟠龍柱,指甲在光滑的柱面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披頭散發,狀若瘋魔。
她所有的委屈、恐懼、不甘和那點微弱的希望,都化作了這不顧一切的掙扎。
拉扯推搡之間,場面混亂不堪。
邢煙站在一旁,心焦如焚卻又無能為力。
就在這混亂的瞬間,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地面——
一道刺目驚心的殷紅,如同毒蛇吐信,正悄無聲息地蜿蜒著,從孟南檸素色的裙裾下蔓延開來,在冰冷的漢白玉地磚上,洇開一朵朵絕望而妖異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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