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明鑒,妹妹哪有這般大的本事?不過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壓下來,妹妹位份低微,人微輕,哪里敢推拒半分?更何況那位周貴人……”
她輕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那性子,您是知道的,跋扈得緊,妹妹在她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哪里敢不依著她?”
“哼!”
云嬪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紫檀小幾上,震得茶盞叮當作響,聲音尖利刻薄。
“本宮就知道!那個下賤的狐媚胚子!沒事就往宮里鉆營,一門心思就想著爬上龍床!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貨色!”
眼見云嬪怒火又起,邢煙適時地放柔了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安撫道:“姐姐息怒,其實您大可不必如此憂心。依妹妹看,皇上是不會寵幸周貴人的。”
“哦?”
云嬪果然被勾起了疑竇,凌厲的目光緊緊鎖住邢煙。
“你如何得知?莫非皇上對你說了什么?”
語氣中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意。
邢煙輕笑一聲,團扇輕搖,眸光流轉間帶著洞悉世事的了然。
“姐姐在宮里資歷深厚,難道還不明白靜思苑這三個字的深意么?皇上之所以點頭讓她入宮,不過是順水推舟,搪塞太后娘娘罷了,給周家一個面子臺階下。若皇上真對她有半分心思……”
邢煙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著云嬪,“姐姐您想想,憑太后娘娘的力薦,周貴人何至于蹉跎至今,才得以入宮?”
這番話如同醍醐灌頂,瞬間澆滅了云嬪心頭的部分焦躁。
是啊!這些年太后明里暗里提了多少次?都被皇上擋了回去!
若非邢煙這次把人直接領到跟前,周欣萍恐怕還在宮外做著皇后夢呢!
皇上若真有意,何必等到今日?
“可她到底還是進來了!”
云嬪的語氣雖緩和了些,憂慮卻未全消。只要人在宮里,又有太后撐腰,變數就永遠存在。
邢煙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帶著推心置腹的誠懇。
“妹妹斗膽勸姐姐一句,眼下最要緊的,是安心調養好身子。這一個月,千萬稍安勿躁。”
“周貴人剛得償所愿,正是得意忘形、心比天高的時候,以她那性子,豈會是安分守己之人?姐姐不妨靜坐高臺,且看她起高樓,看她宴賓客……”
后面的話,她沒說完,只是給了云嬪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旁的翠香也連忙幫腔:“娘娘,嘉貴人說得在理啊!周貴人不過是剛入宮,能不能得圣心還是未知之數。您若能趁此機會調養好身子,早日懷上龍裔,那才是真正的根基穩固!到時候,任她是誰,又能奈您何?”
云嬪緊蹙的眉頭終于緩緩舒展開來。
她看著眼前看似溫順、實則句句戳中要害的邢煙,又看了看忠心耿耿的翠香,胸中的郁氣消散了大半。
是啊,與其自亂陣腳,被那狐媚子牽著鼻子走,不如養精蓄銳,坐山觀虎斗!
這盤棋,才剛剛開始。
“罷了。”
云嬪揮了揮手,語氣疲憊卻已平靜許多。
“本宮知道了。你退下吧。”
靜思苑。
夜涼如水。
新晉的周貴人周欣萍,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皇后美夢中。
她換上了最華美的宮裝,梳著最精致的發髻,滿頭珠翠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她端坐在布置一新的寢殿里,如同即將接受朝拜的女王。
“都給我機靈點!眼睛擦亮了!只要看到一點龍輦的影子,立刻飛奔進來稟報!聽見沒有?”
她對著守門的宮女厲聲吩咐,聲音里充滿了志得意滿的興奮和期待。
然而,時間一點點流逝。
燭臺上的紅燭燃燒過半,滾燙的燭淚一滴滴滑落,堆積成小山。
月上中天,清冷的銀輝透過窗欞灑在地上,殿內一片寂靜,只有風拂過窗欞的聲音,在空曠中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周欣萍臉上那精心維持的笑容,隨著更漏的滴答聲,一點點僵硬、凝固。
她坐得脊背發酸,頭上的珠釵也變得沉重不堪。
期待中的龍輦儀仗,那象征著無上恩寵的腳步聲,卻始終杳無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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