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康健的太子殿下,染上了一場小小的風寒。
起初誰也沒有在意。
可那風寒,卻像是跗骨之蛆,纏上了太子,任憑太醫院的御醫用盡了法子,也不見好轉。
最后,竟咳血不止,藥石無醫。
不過月余,那個被整個大盛王朝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便暴病離世。
舉國同悲。
陛下與皇后,一夜白頭。
國不可無儲君。
在一片哀戚與混亂之中,三皇子蕭澈,被推上了太子之位。
那個總想著溜出宮去玩的少年,一夜之間,被迫長大了。
他接替了兄長的位置,每日天不亮便要去御書房,跟著陛下學習處理政務,直到深夜才能回到東宮。
周從顯再見到他時,是在東宮的書房里。
曾經那個愛笑的少年,穿著一身玄色的太子常服,端坐在堆積如山的奏折后面。
他清瘦了許多,下巴的線條變得堅毅而冷硬。
那雙曾經盛著烈日驕陽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了一片深不見底的墨色。
看到周從顯,他也只是微微頷首,聲音平淡無波。
“你來了。”
寥寥三字,卻隔著千山萬水。
他們之間,隔著君臣之別,隔著一道名為“責任”的,無法逾越的鴻溝。
時光飛逝。
他高中狀元,按例入翰林院修撰。
面圣那日,龍床上的天子,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他枯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渾濁的眼睛,卻依舊帶著帝王的威嚴。
他看著跪在下面的周從顯,許久,才緩緩開口。
“周從顯……朕知道你。”
他的聲音,嘶啞得像是破舊的風箱。
“你是……阿澈唯一的朋友。”
“他這個太子,當得倉促,根基不穩,朝中……多有掣肘。”
“朕去之后,你要好好……輔佐他。”
“君臣,亦是……兄弟。”
周從顯重重叩首,字字鏗鏘。
“臣,遵旨!”
這是帝王的托付,也是朋友的承諾。
然而,他終究還是低估了人心的險惡,與權力的無情。
先帝駕崩,新帝登基。
可龍椅上的少年天子,還未來得及施展抱負,蘇太后便以輔佐之名,迅速把持了朝政。
這位伴隨了先帝后半生的女人,一朝得勢,便露出了她鋒利的爪牙。
第一道旨意,便是將先帝留給新帝的肱股之臣,內閣首輔秦道林,隨便尋了個由頭,貶去了潮濕偏遠的定縣,去做一個七品縣令。
滿朝震動,卻無人敢。
緊接著,第二道旨意,便落到了他的頭上。
傳旨的太監捏著嗓子,用一種近乎輕蔑的語調,高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翰林院修撰周從顯,才不配位,著即調任燕衛營,即日赴任,不得有誤!欽此!”
“轟”的一聲,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燕衛營?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整個京城所有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混個出身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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