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
還不等門外的周從顯說話,她“砰”地一聲將門關上了。
巷尾的來根奶奶聞著味兒就來了。
她早就看這家新來的不順眼了,還敢扔她孫子的糖葫蘆。
才住過來多久,進進出出多少男人了!
只有這個看著好欺負兒,看著病病歪歪的。
她靠著柱子娘的門口,“柱子娘你煮飯了嗎。”
柱子娘也不喜歡來根奶奶,咬上就不撒口。
她準備隨便說兩句打發走的時候,來根奶奶就陰陽怪氣說著。
“柱子娘,要是還是人家有本事啊,家里頭都不用開火,就有大酒樓的東西送上門!”
柱子娘一下咂摸出味兒來,她從院墻縫一看,果然看到又有人到對門了。
她也想看熱鬧,只是不敢像來根奶奶一樣當著說。
誰知道這些男人都是些什么來頭,要是招惹上惹不起的人,她男人回來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來根奶奶等半天也沒有聽到柱子娘搭話,就知道她是個慫蛋。
她白著眼哼了一聲,男人在州衙門干活又怎么樣,照樣一窩慫。
也不管有沒有根她搭話,她繼續罵。
“咱這小巷子多少年沒這么熱鬧多了,天天都有男人來。”
“這小娼婦住錯地方了,應該住到春來院……”
“啊——”
來根奶奶像一只破布口袋一樣,從門口直接飛向柱子家的正屋大門。
“砰”地一聲,咋在門上,然后緩緩掉了下來。
她只來記得喊出一聲,就徹底昏死了過去。
柱子娘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呆立在原地。
門口的男人看著似乎病弱,可渾身的殺氣,就像地獄來的鬼。
“再讓我聽到一句,死無葬身之地。”
柱子娘哆哆嗦嗦地跌坐在地上,“殺、殺人了……”
來根奶奶沒死,但是重傷后下不了床了。
她顫顫巍巍地捶著床要告官。
官是告了。
衙門里也來人了。
還是柱子爹,巷子里的老鄰里。
來根爹想要先哭一場,柱子爹卻離他們遠遠的。
“辱罵朝廷命官,你們不要命了!”
來根爹嚇傻了,“不、不是巷口那家……”
柱子爹冷哼了一聲,“那是官眷!”
“招惹人家干什么!嫌命長?咱們巷子里住那么多人家,誰家像你們似的!非要踢到鐵板才知道怕?”
“給你們五日,趕緊搬走!”
來根爹懦弱,從小就是來根奶奶說什么就是什么。
老娘都躺床上了,他也沒了主心骨。
“搬、搬走?”
一直在一旁吃糖餅的來根聽到了,立刻叫罵道,“我家才不搬!”
“讓那娼婦帶著小娼婦滾出……”
來根爹一把抱住兒子,捂住他的嘴,“你閉嘴!別添亂了!”
來根發起狠來連爹都咬,張嘴咬住他爹的手,老根爹疼得一下就放開了兒子。
來根跑出去就朝著巷子頭跑去。
一邊跑,還一邊說著從奶奶那兒學來的污穢語。
來根爹嚇地追了上去,一把抱住拼死掙扎的兒子,將他的嘴巴死死地捂住。
巷子口的那道身影竟然比冬日的寒風還要刺骨。
明明是一副書生的模樣,卻讓人心驚膽寒。
柱子爹也趕了上來,他見到周從顯立刻行禮,“小人見過周大人。”
周從顯冷冷看著他們,“滾出這個地方,打擾了本官妻女清凈。”
來根爹懷里的兒子掙扎得更厲害了,他哪里敢松手,這孩子跟著他奶奶學得已經不知道天高地厚。
“是,小人馬上搬!”
來根知道自己家在這里住不下去了。
他顫抖著抱著兒子回了家。
直到關上家門,他才敢松開手。
可是懷里的兒子已經癱軟無力了。
“來根,來根!”
屋子角落的五個女孩兒淡漠地看著這一切。
這個家里,最該死的就是最老的那個和這個最小的這個。
如果不是小叔偷東西打死了主人家被斬了頭,奶奶怎么會來他們家,還帶著小叔家剛出的小兒子,非逼著爹娘認親兒子養。
又怎么會是她們的噩夢開始。
不到三天。
巷尾那家就空了。
別家都不知道實情,唯一知道實情的柱子家,誰也不敢說話。
芙兒下學堂的時候,第一次在巷子口遇到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看見的爹爹。
她滿臉欣喜地沖了上去,“爹爹!”
周從顯先一愣最后,張開手接住女兒。
他的女兒沒有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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