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兩個月過去。
凜冽的寒風卷著鵝毛大雪,將天地萬物都封進了一片刺眼的白色里,時節已入深冬。
紅星大隊那場轟轟烈烈的“鬼見愁”開荒大業,也被這能把石頭凍裂的酷寒,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社員們揣著手,正式進入了貓冬時節。
三五成群地圍在通紅的爐子邊,一邊嗑瓜子,一邊暢想開春后的好日子。
“那鬼見愁可真不是吹的!倆多月,硬生生摳出五十多畝梯田,黑土攥一把都能往下滴油!”
“可不是嘛!芷丫頭說了,地氣兒理順了,來年種藥材,準瘋長!”
社員們都覺得,姜芷再神,也得順應天時。
這大雪封山,萬物寂靜,除了等,還能做什么?
這想法,樸素,且現實。
但姜芷,顯然不在此列。
托社員們拼命趕工的福,早在大雪封路前,她和母親趙秀娥就搬進了村東頭新蓋的三間青磚大瓦房。
新房敞亮,地面是青磚鋪的,踩上去踏實。
東屋盤了新炕,火一燒,整個屋子都暖烘烘的,再沒了從前那破屋的陰冷潮氣。
之前周主任送來的那輛嶄新自行車,就靠墻立在堂屋,車身锃亮。
而那臺蝴蝶牌縫紉機則被安放在窗下光線最好的位置,趙秀娥得了空就坐在那兒,小心地踩著踏板,給姜芷做貼身的新棉衣。
看著母親臉上的笑容,姜芷覺得,之前的一切冒險都值了。
為此,她又自掏腰包買了頭肥豬,請全村扎扎實實吃了一頓喬遷宴,人心徹底籠絡。
至于那個神秘的“青囊閣”,自從蛇谷后,就石沉大海,再沒半點蹤跡。
陸向東那邊也傳回消息,軍方布下天羅地網,也沒撈到一條小魚,敵人蟄伏得極深。
她和他之間,依舊保持著每個月一封的書信來往。
從不談風月,卻字字都是旁人讀不懂的掛念與默契。
日子看似歸于平靜,但姜芷從不是個能閑得住的主。
一個比開荒“鬼見愁”更驚人的計劃,已在她腦中醞釀成型。
這天,姜芷揣著一卷圖紙,直接敲開了大隊長趙大山家的門。
“芷丫頭?快進來烤烤火!這天兒出門,鼻子都要凍掉了!”趙大山正吧嗒著旱煙,見是她,連忙熱情招呼。
姜芷呼出一口白氣,沒繞彎子,開門見山。
“趙叔,我來是想跟您商量個事。我想用村里的木料和竹子,在鬼見愁那塊最向陽的山坡上,搭幾個大棚子。”
“搭棚子?”趙大山一口煙嗆在喉嚨里,咳了半天,滿臉不解,“搭那玩意兒干啥?給藥材苗遮雪用?”
“不,”姜芷搖頭,將手里的圖紙在桌上攤開,“我是想在棚子里種東西。”
“啥?!”
趙大山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他湊近了看圖紙,又抬頭看姜芷,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芷丫頭,你沒發燒說胡話吧?這大冬天,地凍得跟鐵疙瘩一樣!那日頭軟得跟個咸蛋黃似的,你告訴我你要種東西?那莊稼是鐵打的,還是神仙種的?”
他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不行不行,這純屬胡鬧!糟蹋東西!”
姜芷早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指著圖紙,換了個說法。
“趙叔,這東西叫暖棚。說白了,就是給地蓋上一層‘玻璃被子’。太陽光能照進來,但里頭的熱氣跑不出去。白天攢足了熱乎氣,晚上再給它蓋上厚草席,里面的地就凍不上,能種莊稼。”
一套理論下來,趙大山聽得云里霧里。
他一個字也沒聽懂,但他看懂了姜芷眼里的光。
又是這種眼神!
每次芷丫頭露出這種眼神,就準沒好事……不對,是準有驚天動地的大好事!
他想起自己被治好的老腰,想起那五桿锃亮的步槍,想起那臺嶄新的拖拉機……
趙大山狠狠一咬牙,手掌猛地一拍大腿!
“干了!”
他對姜芷的信任,已經近乎盲目。
“我這就去叫人!村里最壯實的幾個勞力,都歸你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