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拐子收你的錢在后,而且你是買丫鬟,我是聘娘子,豈能相提并論?”
薛蟠冷笑道:“少跟我扯蛋!憑你的身份,你以為大爺我是怎么知道你的?
大爺我在金陵城里什么沒玩過,象姑館里有幾個契弟說起過你,也是喜歡雙管齊下的家伙。
要不是看在大家還算同道中人的份上,老子會跟你說這許多廢話?早讓人打扁了你!”
馮淵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但身材瘦弱,看起來就很虛,被薛蟠一番話,說得面紅耳赤。
薛蟠倒是沒有冤枉他,馮淵祖上也是當過官的,不過官職不高,到他這一代已經只算小鄉宦了。
若按身份地位,薛蟠的朋友圈兒里確實不會有他。但馮淵此前好男風,在圈子里小有名氣。
而薛蟠是歡場老手,朋友圈不拘一格。但馮淵只找情投意合,相貌相當的,卻不為攀附權貴。
所以薛蟠和馮淵都各聞其名,卻沒有過交集,否則今日見面,只怕場面會更加復雜。
馮淵怒道:“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今后種種,譬如今日生。
我自見了這姑娘后,便已下定決心,今后與其廝守一生,不再出去尋歡作樂。
所以才鄭重其事,下聘后三日迎娶。既已下聘,她就是我馮家人,你分明是強搶民女!”
薛蟠也火了,他是有名的呆霸王,在他看來,他今天已經給足了馮淵面子了。
雖然他知道自己是后給的錢,但那是拐子一貨兩賣,他也是受害人,屬于善意取得,是有效的!
而且他還愿意多出一百兩補償馮淵,這是看在道友的份上,這馮淵不知好歹,竟敢蹬鼻子上臉!
薛蟠獰笑道:“強搶民女?別說老子是花錢買人,就是真的搶了,你又能如何?來人,把人給我帶走!”
薛家的一群豪奴上前拉起那女孩兒,就往抬來的小轎里塞。那女孩兒掙扎著不肯,眼睛看著馮淵,顯然是更希望跟著馮淵走的。
她這些年過的日子,就像溺水之人一樣,在冰冷黑暗的水下透不過一口氣來,憋得要死,卻又偏偏死不了。
好不容易被人從水里拉了上來,以為苦盡甘來,此后可以自由呼吸,生活在陽光之下,卻又要被人按回水底。
她的眼神,只有那種經歷過絕望,又看到希望,再次陷入絕望的人,才能明白。可馮淵卻看懂了。
馮淵本來被薛蟠的氣勢所壓倒,站在原地不敢動。可此時看見女孩兒那恐懼哀憐的眼神,心中一股怒火猛然升騰而起。
他當過一,也當過零,身子因此被掏空,男子氣概也談不上有多少,平日里靠著不多的家產度日,少與人爭執。
今天他本來希望據理力爭,但發現對手是薛蟠時,心里其實已經做了最后退讓的打算。
而且他知道,不會有人笑話他。整個金陵城里,敢和薛蟠叫板的人也沒幾個,人們只會認同他識時務者為俊杰。
可現在,他不想當俊杰了,他體內為數兒不多的男性荷爾蒙熊熊燃燒,讓他瞬間變成了一只大鵝!
隨著一聲怒吼,馮淵沖上前去,左手拉住女孩的一只手,右手掄圓了,對準一個豪奴就是一拳。
“你們這幫畜生,想帶走她,先打死我!”
不同于薛蟠身邊的一群豪奴,馮淵身邊只有個書童,戰斗力還不如馮淵。但此時馮淵上頭了,他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上去。
薛蟠點點頭,笑道:“好,你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給我打!注意,別傷著那丫頭!”
豪奴們聽到薛蟠發了話,再無顧忌,掄起拳腳照著馮淵就砸了下去。
這些沙煲大的拳頭如果落在馮淵的小身板兒上,大概就像小怪中了大招一樣,血條立馬清空。
一條黑影竄進人群里,把拳頭距離馮淵最近的一個豪奴一腳就踹飛了。
然后拳打腳踢,又打飛了兩個豪奴。當然身上也挨了不少下,不過鐵奎對此并不太在意。
他人如其名,挨打的功夫比打人的功夫還要高很多,所以錦衣衛才會經常派他去執行保護任務。
不過眼看這些豪奴也都頗通拳腳,人多勢眾,鐵奎真打起來還是很吃力的,只能先護住身后的馮淵和女孩兒。
他沒精力再護著書童,但書童比他想像的機靈很多,一看來了幫手,立刻爬出重圍,扯著嗓子喊起了救命。
賈雨村沖著遠遠跟在身后的京營官兵喊了一聲:“我要動手了。如果讓我受了傷,你們可就是抗旨了!”
原本跟在身后看戲的京營官兵們,聽到賈雨村這一聲,趕緊加快腳步,飛奔過來,一邊跑一邊暗罵王義。
本來以為跟著王義出來能得些好處,想不到如今動不動就有抗旨的危險,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而且本來圣旨里說的挺模糊的,只讓保護好賈雨村家小,王義非要強行注解為聽賈雨村的話,不讓他受傷。
現在好了,賈雨村看誰不順眼就動手兒,然后兄弟們就得當賈雨村的打手,否則就是抗旨!
二十個京營官兵,留下四人保護家眷,加上趴在馬車上的王義,剩下十五個人都跟出來了。
這十五個京營官兵一動手,局面頓時大不相同。他們身著軍裝,腰懸腰刀,就算不用也足夠有震撼力。
豪奴們頓時抵擋不住,被打得抱頭鼠竄。薛蟠大怒,在金陵城,他還沒吃過這么大的虧呢。
當即怒喝道:“你們是哪個衙門的官兵,不知道我金陵薛家嗎?還不給我住手?”
京營官兵中,此時就屬隔壁老王年紀最大,雖然不算德高,但也隱然是王義之外的第二領袖了。
老王喝住官兵,沖薛蟠一拱手:“原來是薛家大爺,我等是京營官兵,奉命到此公干。”
薛蟠一愣,冷笑道:“這卻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我娘就是京營節度使王大人的親妹妹。
我乃是王大人的外甥,舅舅管的京營,如今竟打了外甥,各位就不怕回去無法交代嗎?”
老王無奈地沖身后使了個眼色,薛蟠看去時,只見一個身穿便服,身材高大,器宇軒昂的少年正冷冷看著他。
“我和你舅舅是好朋友,凡是對王家名聲不好的事,我都會幫他管教一下。
你堂舅王子服做了錯事,我幫你舅舅管教過了。你二舅王子勝做了錯事,我也幫你舅舅管教過了。
今日既然是外甥做了錯事,我自然也得幫忙管教,才是為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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