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途中,賈雨村從鎮江離開運河,先去了一趟金陵城。
因為答應了林黛玉,要給她買高倍數的放大鏡。這類東西,京城反而不如金陵城好買。
這里有個緣故,京城雖然熱鬧繁華,但多是高官貴爵,行商坐賈,手藝人卻不如金陵城的多。
尤其是微雕之術,會的人本就不多,大多集中在江南,世代相傳,極少挪動的。
這高倍數的放大鏡,大多是外藩之人,從沿海一帶賣到大康的,價格昂貴,數量不多。
見賈雨村更改路線,王義雖然捂著屁股來問過原因,卻也不敢阻止。
一來圣旨里并未說賈雨村不能在路上停留,二來王義的屁股很疼,提醒他非必要不要招惹賈雨村。
但王義還是很盡職盡責地讓人刺探賈雨村究竟要買什么,沒準這情報對王子騰會有些用處呢。
但賈雨村在金陵城里逛了一天,卻都是到一些賣小玩意兒的店里,詢問是否有微雕所用的放大鏡。
這讓王義十分摸不著頭腦,想不明白賈雨村買這玩意兒有什么用,難道他患有眼疾?
忽然間,一個十分奇特的想法出現在王義的腦海里,讓他激動得渾身發抖!
他好像終于明白了,賈雨村為何總是那么狂傲,甚至連王家都不放在眼里的原因!
他應該不是針對王家,他是目空一切,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因為他有眼疾!
王義小時候,在村里長大,作為王家的遠支,他家不算窮,但也不算富。有幾畝地,一頭牛,還養了幾只大鵝。
王義小時候很迷惑,為什么牛那么大,卻很怕人,人拿鞭子打,牛也只是默默承受,不會反抗。
而大鵝明明比人小很多,卻十分兇狠霸氣,不但不怕人,甚至還敢主動進攻一切生物。
后來王義的母親告訴他,因為牛和鵝的眼睛不一樣,它們看到的東西和人看到的都不同。
牛馬這類東西,眼睛看東西比實際的要大。所以在牛馬會覺得人比它們更高大更還有力量。
然后它們就會害怕人,不被逼急了,就會逆來順受,不知道人的力量是牛馬自己夸大出來的。
當然,如果把牛馬逼急了,它們就會開始反抗,一旦反抗,就會發現人其實還沒自己能打。
據說牛馬一旦傷過人,往往就會被干掉,下湯鍋吃肉,不會有人再敢買來駕馭了。
因為看破了真相的牛馬,就很難再被人駕馭了,隨時可能會奮起反抗,對人來說太危險了。
而大鵝看東西比實際的要小,這讓大鵝很容易信心爆棚,覺得對手不過如此,可以一戰。
尤其是身高矮一點的孩子,大鵝就更是不放在眼里,你爹我都不怕,對付你還不是小菜一碟兒嗎?
所以農村有時候會養大鵝看家,既經濟又實惠,比起養狗來要有很多好處。
首先大鵝的膽子比狗還大。狗有時候還會被嚇得夾起尾巴來,大鵝只要還沒死,都會堅持戰斗。
其次大鵝的叫聲比狗一點也不小,尤其是大鵝進入戰斗狀態時,其叫聲足以驚醒任何裝睡的人。
再次大鵝能自己覓食,比養狗省糧食,而且還能下蛋。既能看門,又能帶來資源。
最后王義強調一下:他說的牛馬,就是真的牛馬;他說的大鵝,就是真的大鵝,請不要胡亂聯想。
王義覺得,賈雨村一定是像大鵝一樣,他的眼睛與眾不同,看東西比正常的要小。
可以想象,一個人如果有這樣一雙眼睛,他一定會蔑視所有人,覺得自己高大威猛,信心爆棚。
所以他不怕王家,也許王子勝在他面前指手畫腳地威脅他時,他就像看著個玩偶一樣可笑。
當然,這種眼睛有利有弊,例如讀書識字就一定很費勁,所以只有上大學的雞,沒有讀小學的鵝。
賈雨村既然能考中進士,說明他一直在想辦法讀書,秘密就在這個放大鏡上。
他這次一直強調要最高倍數的放大鏡,說明他眼睛的病情惡化了,沒準看人已經更渺小了……
王義認真地把自己的心得記錄下來,并且寫了一封密信,偷偷寄給了王子騰。
賈雨村不知道王義的驚人發現,只是認真地搜羅給林黛玉的禮物,費了不少勁。
實在是林黛玉太挑剔了,市面上的放大鏡,基本就到惜春那個倍數,更高的很少見。
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賈雨村最終在一個老微雕匠人手里,買到了一個倍數更高的放大鏡。
這老匠人的兒子從小被父親眼里督促學習微雕,結果眼睛累壞了,雖然還能看見東西,但繼承手藝是沒戲了。
老匠人無奈之下,帶了幾個徒弟用來養老,如今賈雨村愿意出高價買放大鏡,他剛好出手。
賈雨村滿意地將放大鏡包好,放進懷里,轉身準備回船上時,就聽見街上一陣騷亂。
“這姑娘是我先下聘的,你們怎能如此不講道理?強搶民女,金陵城里沒王法了嗎?”
賈雨村一愣,帶著鐵奎往前走去,那個賣放大鏡的老匠人伸手攔了賈雨村一把。
“這位少爺,別往前湊。看得出來你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可前面那伙人你可惹不起呀。”
賈雨村看著前面,果然不少看熱鬧的都在往后退,這也說明他們認為看這個熱鬧需要較遠的安全距離。
“那是金陵城的薛家,賈王史薛四大家族同氣連枝,在這金陵城里無人敢惹呀。”
賈雨村愣了片刻,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會吧,這么巧的嗎?
他沖好心的老匠人拱拱手,又多給了他幾兩銀子,帶著鐵奎大步走了上去。
老匠人握著手里的銀子,嘆了口氣:“唉,年輕氣盛,年輕氣盛啊,可惜了這么好的少爺了。”
此時在人群的中間,已經動起手來了。地上已經趴著一個拐子,抱著腦袋,大喊大叫。
“人給你們了,錢我也不要了,你們誰有本事誰帶走,只要放我走就行!”
薛蟠的三角眼掃了全身發抖的女孩兒一眼,舔了舔嘴唇,沖打拐子打得氣喘吁吁的馮淵喝道。
“姓馮的,告訴你,這丫頭薛大爺我要定了。你不是花了二百兩銀子嗎?我給你三百兩,滾吧!”
馮淵怒道:“我不是買人!我是光明正大下了聘禮的!三日前下的聘,因準備花轎才耽誤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