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同時當道錄司的正一和僧錄司的善世,這……這似乎也太難為他了吧……”
太上皇笑了笑,長長的壽眉也跟著抖了抖:“他不是號稱即信佛又信道嗎?他不是主張佛道一體嗎?那就讓他試試嘛。
反正他當的肯定都是右位,又不管太具體的事兒。平時那些大事自然有左正一和左善世處理。”
康元帝無奈,只得看向賈雨村,賈雨村只沉吟片刻,就果斷領旨謝恩了。
對賈雨村來說,今天連過兩關,看來能從皇宮里活著出去問題不大了,這就夠了。
他走的這條路,本來就是一條向死而生的路,只要不死,就意味著這兩個大boss基本接受了他。
至于能當什么官,那都是次要的。開局再差還能比自己給老張當船工差嗎?
康元帝松了口氣,見請安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就起身說了兩句場面話,準備帶著賈雨村撤退了。
太上皇微笑點頭,看著眾人面朝自己退到門檻處。這是禮節,要等雙腳退到門檻外才能轉身。
不用擔心有人會因此絆倒,在宮里的人都對門檻的位置和高度了如指掌,閉著眼睛都不會絆到。
第一次進宮的官員到時有可能,但太監會告訴你竅門,只要數著地上的金磚就行了,極其標準。
康元帝已經走出了門檻,轉過身了。按照眾人出殿時的陣型,賈雨村自然仍然是排在最后面的。
就在眾人都已轉身,只剩賈雨村兩腳還沒過門檻,依舊面對太上皇時,太上皇忽然開口,給了賈雨村突然的襲擊。
“賈化,既然你說佛道兩家到了上乘,都要修有為之身,那這房子新的時候要修,到老舊之時,可還要修嗎?”
康元帝的腳步被釘死在了地上,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畢竟還是年輕,嫩了點兒。
人在什么時候最容易流露出內心的真實想法?絕不是激烈對抗,唇槍舌劍時。
甚至也不是面對審訊,嚴刑拷打時,而是在以為躲過難關,心神放松的時候,最容易露餡兒。
就像你全身放松地靠在床上,用打火機點燃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時,女友忽然問了一句。
“聽說這次你們同學會上,柳如云也來了,她身材還那么好嗎?”
此時太上皇看著賈雨村后退的中臉,就像看著抽煙的男朋友一樣,而康元帝就像柳如云一樣緊張。
賈雨村絲毫沒有停頓,拱手,抬頭,腳下不停:“房一日不倒皆可修,人一日不死皆有為。
修繕舊房,為個人修行計,修繕新房,為子孫百世計。祖屋可傳世,人去可留名。
到修無可修之時,若強行修繕,命子孫居于其中,則難免令千金之子,坐于危堂之下。
道家曰: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佛家曰:一切有為法,如露亦如電。
萬事皆空也不空,有為無為數無窮。無為順時有為用,有為逆時無為功。”
說完這句話,剛好禮成,雙腳也已經踏出了殿外。
見太上皇一時無語,康元帝偷偷扯了賈雨村的袖子一把,賈雨村轉身就走。
太上皇看著康元帝帶著賈雨村離去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放松身體,歪在榻上。
“無為順時有為用,有為逆時無為功。我真的管得太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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