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接過了那件飛魚服。
衣服入手,質感冰冷而沉重,那黑金絲線繡成的飛魚,在殿內光線的照射下,仿佛活了過來,猙獰的鱗片閃爍著噬人的寒光。
隨即,他打開了那個黑檀木刀匣。
“噌——”
一聲輕吟,如龍吟九天。
一柄長刀,靜靜地躺在刀匣的紅色綢緞之上。
刀身狹長,帶著一道優美而致命的弧度,不知是用何種材質打造,通體呈現出一種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暗沉色澤。
刀鋒之上,一道血槽,從刀柄一直延伸到刀尖,宛如一道凝固的血痕。
這便是,繡春刀。
南宮玨伸出手,握住了刀柄。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順著他的掌心,瞬間傳遍全身。
他感覺自己握住的,不是一柄刀。
而是一頭被封印了千年的兇獸。
它在渴望,在咆哮,在催促著他,去飲盡世間所有的罪惡之血。
“此刀,名曰‘驚蟄’。”
龍椅上,夏啟的聲音幽幽傳來。
“乃是太祖皇帝親手設計,取北海玄鐵,融入隕星之晶,由千名工匠,歷時三年,鍛造成三百柄。”
“三百年來,它們一直被封存于皇室密庫,不見天日。”
“因為,它們是為殺戮而生。”
“南宮玨,朕今日,將它賜予你。”
“不要讓它,蒙塵。”
南-宮玨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反手將“驚蟄”抽出刀匣,挽了一個刀花。
刀鋒劃破空氣,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銳響。
他能感覺到,這柄刀,與他以往用過的所有兵器,都截然不同。
它仿佛是自己手臂的延伸,心念所至,刀鋒必達。
“謝陛下,賜刀!”
南宮玨單膝跪地,聲音鏗鏘。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龍椅。
那張血污遍布的臉上,所有的屈辱與不甘,都已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新生的,令人心悸的鋒芒。
他不再是南宮家的世子。
他是皇帝的刀。
夏啟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龍袍一甩,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轟然爆發。
“莫蒼云,通敵叛國,證據確鑿,即刻押赴菜市口,凌遲處死,傳首九邊!”
“莫氏一族,無論男女老幼,盡數收監,三日后,滿門抄斬!”
“凡莫氏黨羽,吏部侍郎張承,都察院左都御史陳正清……等人,革去官職,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一道道冰冷的旨意,從他的口中吐出。
每一道,都代表著血流成河。
莫蒼云和陳正清等人,早已癱軟在地,面如死灰,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
殿前的侍衛如狼似虎地沖了上來,將他們一個個拖了出去,只留下一道道絕望的哀嚎,在大殿中回蕩。
夏啟的目光,緩緩掃過下方戰戰兢兢的百官。
“眾卿。”
“今日之事,朕希望,你們都看清楚了。”
“大夏,是朕的大夏。”
“誰敢動搖國本,莫家,便是你們的下場。”
“退朝。”
說完,他再也不看任何人,轉身走入了后殿。
“恭送陛下——”
山呼海嘯般的聲音響起,卻充滿了劫后余生的顫抖。
直到那明黃色的身影徹底消失,緊繃到極點的氣氛,才驟然一松。
許多官員,只覺得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他們用敬畏而復雜的眼神,看了一眼還站在大殿中央,手持繡春刀的南宮玨,然后便逃也似的,涌出了金鑾殿。
他們需要立刻回家,與家人商議,如何應對這朝堂之上翻天覆地的劇變。
很快,偌大的金鑾殿,便只剩下了南宮玨,李總管,以及那兩列沉默的鬼面緹騎。
“南宮大人。”
李總管臉上堆起了菊花般的笑容,態度比之前恭敬了何止十倍。
“陛下有口諭。”
“懸鏡司衙門,設在北城皇城根下的舊‘詔獄’。”
“這三百緹騎,便是您的班底。”
“陛下說,衙門里缺了什么,您盡管開口,內務府會全力置辦。但懸鏡司的牌匾,需要您親自去掛。”
“用第一個案犯的血。”
李總管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陰冷的意味。
南宮玨瞳孔一縮。
用第一個案犯的血,來為懸鏡司開張。
這位年輕帝王的手段,當真狠辣到了極點。
“我明白了。”
南宮玨點了點頭,聲音沙啞。
“另外,”李總管又從袖中取出一份厚厚的卷宗,遞了過去,“這是陛下讓奴才交給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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