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鏡司。
北鎮撫使。
繡春刀,飛魚服。
先斬后奏。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柄淬了寒毒的冰錐,狠狠扎進金鑾殿上每一個人的耳膜,刺入他們的骨髓深處。
大殿之內,死寂無聲。
比剛才莫家倒臺之時,還要死寂。
如果說,處置莫家,是皇帝在用雷霆手段鏟除一個威脅皇權的毒瘤。
那么,設立懸鏡司,就是皇帝親手鍛造出了一柄懸在所有人頭頂的,隨時可能落下的鍘刀。
這是一個從未有過的機構。
它的名字,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窺探與審判之意。
它的權力,更是超越了三法司,凌駕于百官之上。
巡查京畿,緝捕叛逆。
這是何等恐怖的職權?
這意味著,從今往后,京城之內,再無安寢之日。
每一個官員的府邸,都可能在深夜被緹騎踹開大門。
每一個人的行,都可能被記錄在案,成為催命的符咒。
而執掌這柄鍘刀的人,竟然是南宮玨。
是這個剛剛從地獄邊緣爬回來的,滿身血污,眼中燃燒著瘋狂火焰的年輕人。
皇帝,將一頭剛剛掙脫牢籠,饑腸轆轆的餓狼,扔進了滿是肥羊的朝堂。
這是何等的帝王心術!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匯聚在了南宮玨的身上。
那目光中,再無半分輕蔑與同情。
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恐懼,與敬畏。
南宮玨自己,也懵了。
他跪在那里,大腦一片空白。
革職,削權,他認了。
那是敗者的代價。
可這“北鎮撫使”,又是什么?
他能感受到,背后那些曾經鄙夷他的,幸災樂禍的,冷眼旁觀的目光,在這一瞬間,全都變了味道。
變得像是在看一頭擇人而噬的兇獸。
龍椅之上,夏啟的眼神淡漠如初。
他似乎完全沒有在意群臣那劇變的臉色,只是平靜地看著南宮玨。
“怎么?”
“你不愿意?”
淡淡的三個字,讓南宮玨渾身一激靈,瞬間從錯愕中驚醒。
他猛地叩首,額頭重重砸在冰冷的金磚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臣,南宮玨……”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與惶恐,帶著一絲無法抑制的顫抖。
“領旨,謝恩!”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沒有絲毫猶豫。
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余地。
拒絕,就是死。
接受,就是生。
哪怕這條生路,通往的是一條更為血腥,更為黑暗的深淵。
他也要毫不猶豫地走下去。
因為,他要南宮家,活著。
“很好。”
夏啟的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色。
他對著身旁的李總管,輕輕頷首。
李總管會意,立刻轉身,對著殿外高聲唱道:“傳——”
話音剛落。
兩列身著黑色勁裝,腰佩長刀,臉上戴著猙獰惡鬼面具的身影,便從殿外魚貫而入。
他們步伐整齊劃一,悄無聲息,仿佛一群來自幽冥的鬼卒。
一股冰冷肅殺的氣息,隨著他們的進入,瞬間籠罩了整個金鑾殿。
群臣駭然。
他們從未在皇宮之中,見過這樣一支隊伍。
為首的兩人,一人手捧著一套用黑金絲線繡著飛魚圖案的華美官服。
另一人則雙手托著一個狹長的黑檀木刀匣。
他們走到大殿中央,單膝跪地,將手中的東西,高高舉過頭頂。
“南宮玨。”
夏啟的聲音再次響起。
“上前,接你的刀,換你的袍。”
“從今日起,你不再是羽林衛的中郎將,你是我大夏懸鏡司的北鎮撫使。”
“你的刀,只為朕而出鞘。”
“你的袍,只為朕而染血。”
“臣……遵旨!”
南宮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那兩名鬼面緹騎。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