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歇會兒吧,我來。”
說著,盧璘手臂發力,攪動了一下鍋里的米粥,然后穩穩當當地舀起一勺,不多不少,正好一碗。
動作熟練,沒有半分生疏。
早就排好隊伍的災民中,走出一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男子,伸出黑漆漆的陶碗,遞到鍋前。
盧璘將粥倒進他的碗里,溫聲開口道:
“大家再堅持堅持,朝廷的平價糧,馬上就要到了。”
這男子接過粥,眼睛里卻沒有半點波動,機械地點了點頭,低聲道了句謝,便轉身沒入了人群。
隊伍緩緩向前,下一個災民遞上了碗。
盧璘手上的動作沒停,又是滿滿一碗粥遞了過去,口中重復著剛才的話。
得到的,依舊是同樣麻木的回應。
不遠處的劉復見狀,走到盧璘身邊嘆了口氣,開口道:
“社首,您別費心了。”
“這話,他們聽得太多了,早就沒人信了。”
“官府的人來說過,善堂的員外也來說過。可糧食呢?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早就把他們心里的那點念想給磨沒了。”
盧璘默然。
人心里的那點火要是滅了,就算身子還活著,又能撐多久?
他不再多,沉默地重復著手上的動作。
舀粥,盛粥,遞碗。
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旁邊的張勝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湊了過來,臉上帶著幾分好奇:
“琢之,你這盛粥的架勢,可比我們熟練多了。”
“瞧這手腕,穩得很,一滴都不灑出來。在哪兒練的?”
盧璘聞,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
眼前似乎又浮現出文廟街盧記下水鋪子的模樣。
老爹永遠憨笑地站在案板前手起刀落。
母親李氏系著圍裙,在灶臺和桌椅間打轉。
想到這些,溫和的笑意不自覺地浮現在盧璘臉上。
“家里開了間下水鋪子,讀書之余,倒是經常過去幫忙,一來二去,就鍛煉出來了。”
一旁的劉復聞連連點頭,表情肅然:
“難怪,琢之如此熟練,原來是家學淵源。”
盧璘笑著回了一句:“這算什么家學啊?你們就硬夸是吧?”
劉復聞也笑了起來:“倒也不是硬夸。”
“只是我等大多數都是脫產讀書,每日苦讀不輟,尚且覺得學問艱深,可論起學問,卻不及琢之十分之一。”
“若是琢之沒有像我等一般,將所有時間都用來讀書,不敢想象會是何等光景啊!”
帳篷里其他幾名生員聽了,也紛紛附和。
“是啊,今年秋闈,咱們江南道,可就全靠琢之和景明幾人了!一定要打出我們自強社的名氣啊!”
“是啊!社首定能高中!”
盧璘笑了笑,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
又是滿滿一碗粥,遞到了下一個排隊的災民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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