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月上柳梢。
一番長談之后,魏長青親自將盧璘送到圣院門口。
朱紅大門外,魏長青望著盧璘的眼中滿是不舍,但也知道盧璘打定了主意要和自己保持距離。
“小友,府試就在后日,若不嫌棄,這幾日便在圣院住下,此地清凈,也便于你靜心溫習,好生準備。”
縣試之后,便是府試與院試,這兩場考試皆在臨安府舉行。
唯有連過這兩關,才算真正考中秀才,踏入士林門檻。
魏長青看著盧璘,心中有些期待。
縣試便能寫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等傳世宏文。
那接下來的府試與院試,又會寫出何等驚世駭俗的文章?
盧璘聞,搖了搖頭,婉謝絕。
“多謝大人美意,只是柳府在城中自有落腳之處。”
他側過頭,目光落在不遠處正探頭探腦的少爺身上,嘴角帶笑。
“況且,我家少爺……腦子不大靈光,須得有人時時看顧著。”
不遠處,少爺見盧璘指向自己,還對自己笑了笑,立刻挺起胸膛,對著盧璘和魏長青猛猛點頭。
“璘哥兒果然夠義氣,知道在學政大人面前夸自己來著。”少爺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清澈純粹。
魏長青順著盧璘的目光看去,見到少爺那副模樣,也忍不住發笑。
當然,他明白這是盧璘找了個借口,與自己保持距離。
魏長青沒有強留。
自己頭頂著首輔門生的名號,與盧璘走得太近,對他而,確實未必是好事。
能做的,便是表現出應有的姿態、應有的尊重。
這就夠了。
“既如此,本官便不強留了。”
魏長青對著盧璘微微頷首,而后轉身返回圣院。
厚重的朱門緩緩關閉,隔絕了內外。
盧璘看著魏長青消失的背影,這才收回目光。
少爺見學政走了,興沖沖地湊了上來,臉上寫滿了得意。
“璘哥兒,剛才學政大人是不是夸我來著?怎么夸的?”
盧璘笑著瞥了他一眼,點頭:
“魏大人說,你是可造之材。”
“不讀書,真是可惜了。”
少爺聞,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不過又立馬化作一聲長嘆。
他背著手,抬頭望月,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哎,可能我這人,是大器晚成吧。”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我便是反著來的。”
“只是這天資,體現得是晚了點。”
盧璘心里忍不住發笑,我看你不是大器晚成,是大器免成,根本不用雕琢,這個心態一般人哪比得上啊!
只能是天生的啊!
翌日,天光微亮。
柳府在臨安府的別院內。
即便是初春,盧璘仍只穿著一襲單薄的青衫,立于庭院中央的青石板前。
手持一支大號的毛筆,身旁木桶里盛著清水,而非墨汁。
以水為墨,以石板為紙。
這是盧璘從練字以來,就一直堅持的習慣,寒暑不輟。
筆尖飽蘸清水,在粗糙的石板上游走。
一個“道”字,轉瞬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