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的和平飯店,是這座城市最大的洋樓。
    門臉氣派,紅磚白瓦,透著股歷史的沉淀。
    門口的旋轉木門在服務員手里轉得勤快,進出的都是些衣著體面,手里提著包袱的體面人。
    姜芷和陸向東,穿著最普通的灰棉襖,背著最尋常的軍綠色帆布包,混在人群里,顯得那么不起眼。
    兩人走到大廳,環顧一周,人聲鼎沸,到處都是茶香與煙草味。
    “這和平飯店,還真是氣派。”陸向東看著頭頂懸掛的大吊燈,感慨了一句。
    姜芷示意他往右邊看。
    角落里,孫伯安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戴著老花鏡,拿著一張報紙,不時抬頭看一眼門口。
    他身邊,孫巖垂著頭,正用手里的火柴棍,撥弄著面前的煙灰缸。
    這爺孫倆的臉色都不太好,眉宇間堆滿了焦慮。
    “過去吧。”姜芷說。
    兩人穿過人群,徑直走到孫伯安的桌邊。
    孫伯安聽到腳步聲,下意識地抬頭。
    當他的目光落在姜芷臉上時,報紙滑落到桌面,嘴巴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
    孫巖也抬頭,眼神警覺,但在看清來人是姜芷后,臉色更加沉郁。
    “孫大爺,孫同志,真巧啊。”姜芷聲音平淡,在他們桌前站定。
    孫伯安艱難地咽了下口水,報紙被茶水打濕了一塊。
    他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你們……你們怎么也到奉天了?”
    “我們來探親。”陸向東在一旁接話,語氣聽不出喜怒,“奉天也算是個大站,總要下車休息一下的。”
    孫伯安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后落在姜芷手里的帆布包上。
    “探親是好事。”孫伯安干巴巴地說了句,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孫巖,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孫大爺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姜芷輕聲說,目光落在孫伯安發青的眼袋上,“像是沒睡好。您這寶貝丟了,怕是不好回去交代吧?”
    這話直接揭開了孫伯安的傷疤。
    他放在桌下的手,不由得攥緊。
    孫巖的眼睛直盯著陸向東,手已經悄悄摸向了腰間。
    “姜同志,你說什么呢?我聽不懂。”孫伯安想裝傻,可聲音里的顫抖,出賣了他。
    “哦,聽不懂沒關系。”姜芷走過去,拉開孫伯安對面的椅子坐下,陸向東也跟著坐下,正好堵住孫巖的去路。
    “不過孫大爺,您這一路可真是辛苦。人參活了百年,還真是不多見。”
    姜芷說著,從帆布包里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紫檀木盒,輕輕放在桌上。
    盒子古樸,透著歲月的氣息。
    孫伯安和孫巖的目光,齊刷刷地釘在了盒子上。
    盒子里什么都沒有,但就是這個盒子,讓他們的呼吸都變得粗重。
    “你!”孫伯安再也繃不住了,他手指點著姜芷,怒目圓睜,“東西在你這兒?你、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孫大爺應該心里有數。”
    姜芷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動作不緊不慢,“您這盒子,還真是寶貝,裝活參剛剛好。只是,這活參里摻了血修羅,又配上龍血藤,藥性過猛,普通人可消化不了。”
    孫伯安的臉色,唰地變得鐵青。
    姜家獨特的血修羅炮制方法,只有寥寥數人知曉。這姑娘,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你到底想怎么樣?”孫伯安的聲音,已經帶上了明顯的恐懼。
    “不怎么樣。”姜芷放下茶杯,目光直視孫伯安,“我只是想知道,是誰讓您運送這活參,又想用這活參,煉制何種邪藥?”
    孫巖的忍耐到了極限,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右手伸向腰間。
    “坐下!”陸向東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孫巖的手腕,稍一用力,只聽“咔嚓”一聲,孫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手里藏著的三棱軍刺,也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
    “小巖!”孫伯安驚呼。
    陸向東一把將孫巖按回座位,低聲說:“老實坐著,別逼我動手。”
    孫巖疼得齜牙咧嘴,卻動彈不得。
    陸向東軍人出身,手上的勁道,哪里是他能比的。
    “姜同志,姜同志,有話好好說,別動粗。”孫伯安趕忙求情。
    “是您先不配合的。”姜芷挑眉,“我的耐心有限。您要是不說,這活參我就只能自己處理了。到時候,您那位大人,恐怕也不會放過您。”
    她這話,正好戳中了孫伯安的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