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
時成玉粗喘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或許是聽到了時成玉的調整和混亂的氣息,時老太太竟然好心的等了一等。
“我……我想回家。”
她嗓子里好像藏了一根針,每說一句話,那根針就會抵著她的喉嚨扎進去。
疼。
“時成玉,二十多年前,是你自己選擇的。”
良久,那邊終于有了動靜,是一段長嘆。
時成玉的心從懸起,到轟然落下。
“小姨……我后悔了,至少……”
她抿了抿唇,努力做了心理準備:“我想回京城,想回時家,當年是我不懂事,我現在也明白了,我只想回到以前從小長大的地方,和你們重新生活。”
時成玉越說越委屈,甚至四十多歲的人竟然低著頭抽泣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顧紅就在身側,她抬起手捂住了半張臉,可是指縫中卻難免泄出一些濕意。
顧紅眼神復雜至極,可是心卻是冷的。
“小姨……”
時成玉見對面沒有作聲,又哀婉地呼喚了一聲。
其實,她已經感受到了自己身體各種活力的流逝。不安感始終籠罩著她。
她也曾向顧長風提起過讓他帶自己去醫院檢查,可是他總是以忙碌搪塞推延。恐懼也因此一直懸在自己的頭頂。
她變得格外敏感,顧長風的忽視和冷落雖然都被他賦予了工作忙碌這樣合理的緣由,可是卻依舊成了再次壓在她肩膀上的稻草。
時成玉閉了閉眼睛,整個人疲憊不堪,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時成玉,不用這么叫我了,我們的關系在二十多年前也就斷了。”
時老太太沉默了好一會,再次出聲,整個人都顯得格外冷漠。
就連顧紅眼里都閃過一抹詫異。
老夫人在她心里是一個十分關愛小輩的慈祥老人,就沒怎么見過她如此。
話落,時成玉握著手機的指尖打顫,嗚咽聲都止住了,只有茫然落下的淚水。
她是真的想回去了。
在顧長風身上,她感受不到過往的愛和溫情,顧顏雖然經常抽空來看她,可是她總覺得格外的陌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瞎想,那張臉依舊熟悉,可是卻讓她覺得虛假,好像一直與之隔著一張皮。
她的心里愈發的空虛,周遭的一切對她而都成了蒼白的囚籠,只有腦海中那些年幼時的回憶是帶著色彩的。
所以,那條被她視若珍寶珍藏起來的婚紗寄到了時家。
或許回家就好了。
可是現在,叫她一直吊著一口氣的期待破滅。
她回不了家了。
“把電話給顧紅吧。”
老太太命令道,語氣帶著居高臨下的強勢,不再是她記憶中那個時常逗著自己打趣的小姨。
時成玉恍惚著沒動,顧紅直接上手將手機從她指尖中了出來。
“奶奶?是我。”
顧紅嗓音放柔,帶著幾分嬌氣。
時成玉空洞死寂的眼眸終于動了動,視線緩緩落在顧紅身上。
她正抱著手機輕笑著和老太太說話。
“好,嗯嗯,我會處理好的,你放心吧。”
“你可得快點忙完,爺爺奶奶可都在家里等著你。哎,這才多久沒見,奶奶可想死你了,等回來可得多讓我看看。”
“那我要加快速度了,一定早點回去陪你們。”
……
她彎著眉眼,整個人身上都仿佛灑了一片溫暖的陽光。
時成玉愣了神。
這樣的顧紅對她而是格外陌生的,她甚至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顧紅這么嬌俏,那雙眼睛里的幸福都要溢出來了。
時成玉心頭仿佛插進了一把刀子,被人攥在手中攪動著。
她不是一直都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叛逆孩子嗎?
“等我,奶奶。”
顧紅彎著眉眼落下一句,電話也隨之戛然而止。
她甚至有些意猶未盡,臉蛋紅撲撲的,還包裹著和老太太通過話的滿足。
只是在視線掃到時成玉后,又剎那間恢復了淡漠。
她朝著時成玉的方向晃了晃手機:“奶奶讓我全權安排。”
時成玉臉上沒有半分血色,身子仿佛脫了力一般,往后面的軟椅上一靠。
她逃避似的閉上眼睛:“我累了。”
時成玉盯著她的臉,白皙的肌膚透明,甚至能夠看到皮膚下面的青筋帶著一些青紫色。
她擰了擰眉。
不過既然時成玉這么說,她肯定也不會多留。
顧紅十分自然地起身,在時成玉的床頭飲水機處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裝進包里。
時成玉聽到耳邊的動靜循聲望去,顧紅正將杯子塞進包里。
撞見時成玉狐疑的眼神,她面色如常,甚至不屑解釋一句。
顧紅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小金表,正好過去一個小時。
她抬腿往門外走去,卻又在接近門口的位置停下,半側過臉來:“如果你想活的久一點,我建議你一些東西最好不要吃。”
撂下這句,顧紅收回視線。
在時成玉的視角里,只有她揚長而去的背影。
果斷、決絕。
她突然驚覺,自己和時成玉好像早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可是……
她剛剛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一些東西最好不要吃……一些東西又是指的哪些?
時成玉不解地在腦海中反復回想,不知不覺間,頭緩緩偏到了剛剛顧紅倒水的飲水機上。
她的視線加深,虛弱的抬起手臂,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不過她這次沒有直接就嘴去喝,而是盯著紙杯里透明的液體,若有所思,難以喻。
門外,顧紅剛出房間門,對面書房大門一直開著的,顧長風在里面看似辦公,實則則豎著耳朵,聽著動靜。
見顧紅出來,他不假思索地迎了上去。
“怎么樣?你媽媽情況如何?”
顧長風朝顧紅房門的方向瞅了一眼,意思意思,更多的則是看向了顧紅。
“她說還行,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