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耿直、強大、虔誠得如同一塊頑石的年輕人。
此刻,正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僅僅憑借幾滴眼淚就攪動風云的女孩,公然頂撞自己。
用他那引以為傲的“騎士之盾”,對準了自己這個授與他盾牌的導師。
何其……可笑。
但格里高利的臉上,依舊掛著那慈眉善目、仿佛能寬恕世間一切罪孽的微笑。
他太了解亞瑟了。
這頭年輕的雄獅,一旦認定了要守護的東西,任何強硬的手段都只會激起他更猛烈的反抗。
逼得太緊,只會適得其反。
讓他徹底倒向那個女孩,成為她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劍。
這不是格里高利想要看到的結果。
“呵呵……”
一陣溫和的、仿佛包含著歉意的輕笑聲,在空曠的主殿中緩緩響起,驅散了那令人窒息的凝重。
“你說得對,亞瑟。”
格里高利拄著權杖,姿態從容地,從寶座上緩緩站起。
“是我太心急了。”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長者的自省與寬厚。
“闊別千年,終于盼回了神明在人間的倒影,老朽……失了分寸。”
他看向亞瑟身后,那個只敢露出一雙驚惶眼眸的女孩,目光變得無比柔和。
“是我們怠慢了圣女殿下。”
亞瑟緊繃的身體,因為大主教這番話,有了瞬間的松懈。
他蔚藍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愧疚。
他竟然……懷疑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主教。
然而,他這絲愧疚還未完全升起,就被格里高利接下來的話,徹底擊碎。
格里高利的話鋒,轉得如同一把無聲的利刃,精準而優雅。
“那么,就先讓圣女殿下好好休息。”
他溫和地說道,每一個音節都充滿了不容置喙的仁慈。
“至于她受傷的兄長……”
來了。
明曦的心,猛地一沉。
她能感覺到,那道看似溫和的目光,再一次,穿透了亞瑟的庇護,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會立刻安排教廷最優秀的牧師。”
格里高利臉上的笑容,愈發慈祥。
“用最高階的‘圣光治愈術’,為他治療。”
“轟——”
明曦的腦子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炸雷。
圣光治愈術。
還是最高階的。
這是一個完美的陽謀。
一個用“仁慈”與“恩典”包裝起來的,無法拒絕,也無從拒絕的致命陷阱。
明野的身體,是屬于獸人世界的,是屬于狼族的。
用這個世界最純粹的、帶有強烈排他性的神圣力量去“治療”,會發生什么?
是直接凈化成一捧飛灰?
還是會激發出他體內的獸性,讓他當場現出狼形?
無論哪一種,對她而,都是絕路。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她的腳底,瞬間竄遍全身。
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抖得更厲害了。
這份劇烈的顫抖,在旁人眼中,卻有了截然不同的解讀。
亞瑟看到的是,圣女殿下在聽到兄長即將得救時,那激動到不能自已的喜悅。
格里高利看到的,是獵物在踩中陷阱時,那徒勞無功的垂死掙扎。
“怎么?”
格里高利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