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了來人,趙峋看到阿擔憂的神色,跟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他心中最柔軟的一處被戳中,抬手像揉了揉她的頭,溫聲道:“沒事的。”
阿一瞬間也恍惚起來,幾乎脫口而出“殿下”。
“先去陪珠珠罷,別離開清涼苑。”趙峋叮囑了一句,便帶著崔海青離開。
永壽宮。
王牧英那里雖是還沒送回消息,可正因為如此,馮太后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尤其當她聽說皇上接了位帶著冪籬的女子入宮,還帶著個孩子,她幾乎認定了是皇上接回了柳氏母女,還藏到了清涼苑中。
別處倒也罷了,清涼苑是她無法插手的地方。
思及此,馮太后手中的佛珠越轉越慢,眼神也變得凝重。
“娘娘,皇上到了――”張嬤嬤快步走了進來,在馮太后耳邊低聲道:“皇上是從清涼苑來的。”
馮太后也在宮中經營多年,掌握這些風吹草動并不是難事。
等到趙峋進來時,馮太后已經帶上了那副“慈愛”的面具,仿若最和善的長輩。
“見過母后。”趙峋神色從容的緩步進來,不見半分異常。
“皇上來了,坐罷。”她招呼趙峋坐下,溫聲道:“哀家知道皇上忙,本不想打擾。只是有些流在宮中傳開,哀家覺得不是很妥當,才特意請了皇上過來問問。”
趙峋神色坦蕩的道:“母后請講。”
“皇上可是接了位女子入宮,還帶著個小孩子?”馮太后開門見山的問。
本以為趙峋會遮掩一番,誰知他大大方方的道:“沒錯。”
“皇上如今的后宮還空著,若是有合意的人,盡可以接到宮中。”馮太后面上做出寬宏大度的態度,實則只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那位姑娘,入了皇上的眼罷?”
“正是。”趙峋痛快的承認了。“她是朕的心上人。”
趙峋如此直白,倒讓馮太后有些施展不開。若是柳氏,皇上沒道理認了瑞王的人。
“那個孩子,可是皇上的骨肉?”她只好直接問了出來。
這次趙峋搖了搖頭,道:“不是。”
若沒
有劫持瑞王妻女的前提,馮太后幾乎以為皇上看上了哪家的夫人,為了討美人歡心,連不是自己的孩子都肯接進宮中。
馮太后問一句他答一句,并不多,只有在承認阿的身份時,多說了一句。
從他口中馮太后并未打探到更多的消息,看趙峋的態度,并不準備多說,盤算著讓人去尋王牧英等人。
“皇上既是心中有數,哀家便放心了。”馮太后見好就收,她溫聲道:“若是那姑娘身份不顯,皇上只管來告訴哀家,哀家下懿旨便是。”
馮太后最后還不忘了試探他。
趙峋微微一笑,與馮太后共同演母慈子孝這折子戲。
“多謝母后關心。”
既是她這么問,也暴露了她還不知道具體消息的事。若王牧英送信回來是明家大姑娘帶走了珠珠,那么馮太后就一定會猜到是阿。
由此看來,馮太后的實力已經被削弱了不少,接下來的事便好辦了許多。
趙峋心情不錯的離開了永壽宮,馮太后待他走后,臉色愈發凝重。
她叫來了張嬤嬤,低聲密語了幾句。
趙峋葫蘆里賣了什么藥,她要想辦法弄清楚。
“皇上,珠珠才睡著,只怕睡得不安穩。”阿有些不自在的搓著衣角,跟趙峋獨處讓她有些緊張,“臣女想回去陪著她。”
午后阿才哄睡了粘著她的珠珠,便聽青玉說皇上讓她去正殿。
本以為皇上是問她珠珠的事,可當她到時,書房中只有皇上在,連崔總管等人都在外頭候著。
“有青玉陪著,不妨事的。”趙峋不由她躲閃逃避,他招了招手,讓阿上前。
可阿只肯站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
“阿,當初朕教你讀書,你跟朕可不是這樣生疏的。”趙峋微微嘆了口氣,神色似是有幾分失落。
這會兒阿才意識到,此情此景與六年前在清和宮的書房何其相似。
那時趙峋教她讀書寫字,每日里都有一個時辰,趙峋忙公事,她坐在趙峋對面,也占據書案的一角,時而練字,時而默默背誦。等著趙峋忙完,來檢查她的功課。
若是閑來無事,趙峋還教她畫畫。
平日里她練完字時,輕易就能發現其中無處不透著趙峋對她的影響。
那段時日,溫馨平淡,對她彌足珍貴。
往日情景歷歷在目,生硬拒絕的話她說不出口,不由往前挪了兩步。
趙峋見自己的計謀奏效,愈發放下了平日里對外的冷硬強勢。坐擁天下的天子,此時仿佛是個失意人,甚至他還嘆了口氣。
“皇上待臣女的好,臣女謹記在心。”阿下意識的解釋。
趙峋微微頷首,順勢起身。
“那朕便考考你的字,看你這些年可曾懈怠過?”他讓出了位置,讓阿坐下,將手中的筆遞給了阿。
阿依坐下,她一直都有練字,不怕趙峋考她。
只見趙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隨意翻了一頁,看也不看就放到了阿面前。
當看清上面的字時,阿感覺自己的心猛烈的跳動起來。
這本書是《詩經》,皇上翻到的剛好是關雎篇。
她抬頭望向趙峋,一時沒能下筆。
“朕是隨手翻的,大概是天意。即是如此,你就抄罷。”趙峋見狀低頭湊過去看,他已和阿離得極近,低頭就能聞到她身上淡雅清甜的香氣。
趙峋心中微動,但他目光清正,神色坦然,迎向了阿的質疑。
若是再糾結,反而像是她心中有鬼似的。
阿暗自深吸一口氣,提筆蘸墨。
這一篇不長,阿沒用多久就寫完了,遞給了趙峋。
趙峋贊許的點點頭,卻并不評判,反而把這首膾炙人口的詩讀了一遍。
聽到他低沉醇厚的嗓音緩緩讀出“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輾轉反側”,這一次他并不看手中的紙,而是目光灼灼的望向了阿。
阿兩頰發燙,不敢與他對視,后知后覺意識到趙峋讀串行了。
“阿,朕心悅你。”
趙峋上前一步,握住了阿的手腕。
雖還未到夏日,天氣已經很暖和了,可她仍是感覺到握著她手的掌心炙熱。
就是這雙手,將她從絕望中救了上來。從此這炙熱的溫度,溫暖了她的一生。
可是――
阿垂了眸子,從他掌中掙脫出來。
她輕聲道:“皇上,容臣女僭越,臣女向來將您視作兄長般尊敬。”
在趙峋錯愕的目光中,阿揚起小臉兒,柔柔的笑了。
“多謝您的抬愛,可臣女已有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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