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貴妃有些奇怪,不過她沒有多問,立刻更衣去了福寧殿。
等她到時,馮皇后已經不在了。
麗貴妃快步走了進去,只見宮人們正端著托盤走出來,上面是破碎的瓷片,還有苦澀的藥味飄了出來,顯然是摔了藥碗。
平日里馮皇后慣是會做面上功夫、八面玲瓏的人,怎么會在此時惹怒皇上?
“妾身見過皇上。”麗貴妃福身行禮。
聽到她的聲音,正閉目養神的趙昶睜開了眼,面上不正常的潮紅還未散去,顯然是方才動了氣。
“你來了。”趙昶抬了抬手,道:“到朕身邊來。”
麗貴妃快步上前,才要說話時,便聽趙昶道:“你身上沾染的可是檀香?”
她點點頭,低聲道:“正是。”
“彤娘,朕就知道,唯有你是真心待朕。”趙昶歇了片刻,方才緩緩的道:“算來朕與你這一生,只缺個公主,旁的都圓滿。”
麗貴妃柔聲勸他保重身體。
“皇后、皇后巴不得朕早些死,就在方才,她跟朕提了要過繼趙嶼!”趙昶說到情緒激動處,又咳嗽了起來。旁邊有內侍送了水上來,麗貴妃親自服侍趙昶飲下。
“娘娘這些年膝下沒有兒女,想來是寂寞了。”麗貴妃心知肚明,卻只佯裝不知的勸道。
若趙嶼為嫡子,趙昶一旦駕崩,他登基便名正順。
誰都沒料到,皇上的病情會來勢兇猛。
他握著麗貴妃的手,聲音艱澀的道:“朕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你放心,朕去之前,定會安頓好你和嶸兒――”
雖是這些年對趙昶寒了心,可畢竟夫妻十數載,麗貴妃也不由眼眶發澀。
“朕的幾個皇子里,最偏愛的是嶸兒,只是他年紀小些,朕本想栽培他……罷了!”
趙昶這聲嘆氣里郁結了不甘和無奈,麗貴妃才想開口時,抬頭看到了簾外的人影,心中微動。
“如今看來,倒是先前朕最冷落的趙峋可堪大任。”
“朕有意磨礪他的心性,雖是受了委屈,他仍能不驕不躁,哪怕是朕的偏心,他也能友愛兄弟……”
趙昶白日里清醒的時候一日少似一日,能說這些話,已經耗費了不少力氣。
才換的熏香有安眠的成分,麗貴妃看著趙昶睡下,替他蓋好了被子,方才紅著眼走了出來。
站在外面的正是趙峋。
“娘娘,還請您保重身子,父皇眼下最需要的就是您。”他見麗貴妃步伐有些不穩,對方才殿中的對話只字不提,溫聲勸她。
原來父皇的苛待,是為了考驗他,而不是一味的厭惡。
趙峋得到這個認知,卻沒有多高興。
父皇對他多是嚴厲的要求,還有過猜疑和不信任,唯獨少了作為父親的關愛……如今等來了他的認可,一切都太遲了。
父皇可知他曾渴望的不止是皇位,更想要父親的疼愛?
哪怕一次也好。
麗貴妃望著趙峋,目光中透著些愧疚。
哪怕到了最后,皇上對趙峋仍是君臣的情分多過父子。
“能得父皇信任,我已經知足。”趙峋輕聲道。
“至少,對于九弟來說,他是個好父親。”
麗貴妃見他通透,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等趙峋回到了清和宮后,一不發的進了書房。他沒讓人服侍在身邊,拿起了案旁的被摩挲得發白的香囊看了好一會兒。
這是阿跟著青玉學了女紅后,送給他的作品。雖是針法稚嫩粗糙,趙峋卻一直都留著。
今日聽了父皇和麗貴妃的話,他才發現自己竟和父皇犯了一樣的錯誤。
哪怕后來父皇認可了自己,仍是自以為是的用嚴厲的態度待他,以為這樣便是對他好,殊不知他渴望的是來自父皇的關心。
自己當初為了阿好,簡單粗暴的解決方式傷害了她。
他后悔了,他大錯特錯。
幸而,他還有機會彌補。
慶安二十五年,六月。
趙昶病重,下旨立趙峋為太子。
同年七月,趙昶龍馭上賓,結束了他為帝的二十五年。
二十七日后,趙峋登基為帝。
次年,改年號為嘉明。
新帝心思深沉,輕易不喜形于色,雖是常給人溫潤之感,可他不經意掃過來的目光卻透著上位者威儀和冷峻,讓人心生敬畏。
如今朝政被皇上牢牢把持,治理得井井有條,一眾朝臣們的目光,只能盯在尚是空虛的后宮上。
過了年,有朝臣上了折子,提起選秀之事。
趙峋看到折子時,聽到崔海青通傳,說是紀云益有事求見。
“皇上,明夫人帶著阿從南邊老家回來,這兩日就能到。”紀云益來時趙峋已經讓宮人都退下,只留他說話。
在先帝駕崩前,阿已經離開了京城,趙峋忙于政務,沒能及時聯系她。
“臣打聽到,明校尉似是曾說自家妹妹要定親了……”紀云益小心翼翼的道。
皇上還是親王時一直未曾娶王妃,連個側妃侍妾也無,他已經隱約猜到了皇上的心思。
只是阿比他小九歲,身份又低――
他知道皇上在想要阿和放了阿之間掙扎。
趙峋手中的折子“啪”的一聲拍在書案上。
“她要嫁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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