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峋回來時,??已經過了晚膳時分。
因大皇子被抱了過來,清涼苑比往常都熱鬧了不少。他還沒進去,便聽到里面傳來的歡聲笑語。
他沒讓人通傳,??自己悄悄走了進來。
“娘娘,??大皇子坐得真穩。”宮人和奶娘圍在榻旁,看著大皇子抓著撥浪鼓,坐在阿身前,笑道:“娘娘您看,??大皇子又笑了。”
阿含笑點點頭,??她招了招手,??對大皇子道:“琛兒把撥浪鼓給母妃好不好?”
只見大皇子肉乎乎的小手抬起來,??聽懂了似的,??咿呀了兩聲,朝著阿的方向晃了晃。
“大皇子真聰明。”奶娘笑道:“娘娘,??依奴婢看大皇子也快能說話了。”
她話音才落,只見大皇子的小身子歪了歪,??朝著阿懷中栽去。奶娘和青蘭朱蕊等人就要去扶,阿擺了擺手。
“沒事,本宮扶著他。”
大皇子即便重心不穩的栽倒也不哭鬧,反而倒在母妃懷中很舒服似的,??咯咯笑了起來。
“小壞蛋,??是不是故意的?”阿刮了刮他的鼻梁,無奈的彎了彎唇角。
他還不會說話,自然不能回答自己母妃,只能報以大大的笑容,張開手要阿抱。
大皇子長得白胖喜人,阿抱著他,??感覺有些腰酸。“再過些日子,母妃都要抱不動你了。”
“琛兒又在鬧你?”一道沉穩又不失威嚴的男聲響起,宮人們紛紛站了起來,阿也抱著大皇子轉過了身。
“皇上,您回來了。”阿不方便行禮,對趙峋道:“您可曾用過晚膳?”
趙峋滿腦子都是他作繭自縛的事,沒有心思用膳,聽說清涼苑已經擺過晚膳,便點了點頭道:“用過了。”
說著他接過了阿懷中的大皇子,輕而易舉的將他抱起來舉高。“琛兒有沒有想父皇?”
“他這么小,怎么能回答您。”阿扶著朱蕊的手起身,笑盈盈的道:“便是心里想,也說不出口呀。”
阿的經過連日來的休養,整個人氣色好了不少,那雙杏眸潤澤嫵媚雖是望向了他這邊,目光卻是落在兒子身上。
若兩人沒有這個孩子,阿怕是會真的會毫無留戀的離開。
趙峋心中有些發慌,阿當時的求去,是真的傷心了罷?
“皇上,您怎么了?”見趙峋抱著琛兒竟在走神,阿有些奇怪道:“您是哪里不舒服么?”
阿見狀想把大皇子接過來,趙峋卻搖了搖頭,“朕無礙。”
兩人陪著大皇子玩了半晌,雖是和平時沒什么不同,阿還是覺得哪里不對。
她借口去更衣,叫來了崔海青問話。
過了好一會兒,趙峋正準備打發人去找她時,阿才親自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面回來。
“妾身見小廚房還有些面條,便替您做了碗雞湯面。”阿沒有戳破趙峋的謊,溫聲道:“即便您不餓,看在妾身親自動手的份上,也多少用些罷。”
阿已經接過大皇子,對趙峋道:“皇上,妾身先送琛兒過去。”
大皇子已經困得有些睜不開眼,趙峋本想隨她一起去,可食物的香氣悄然散開,到底是她親手所做,趙峋舍不得浪費,便點了頭,讓阿帶著大皇子先去偏殿。
先前阿就時常下廚做些吃食,自然懂得趙峋的口味,這碗湯面不多不少,吃完覺得胃里熨帖,又有些意猶未盡。
“琛兒睡下了。”阿回來時,趙峋正在看書,她主動道:“妾身已經沐浴過,讓人給您備好了水。加了舒緩安神的藥包,您泡泡解乏。”
趙峋心中微動,欲又止的看著阿,還是放下書先去了。
等他回來時,阿
已經換了寢衣在等他,宮燈柔和的光芒下,她眉目低垂的模樣,分外讓人心動。
聽到他的腳步聲,阿淺淺一笑,起身迎他。
“阿,你為什么不問?”趙峋握住了阿纖細的手腕,目光復雜的望著她。
她知道他沒用晚膳,知道他心情不好,處處細膩的關心他,卻不再問。
“該讓妾身知道的,您自然會告訴妾身。”阿順從的抬眼望向他,柔聲道。“時候不早了,您明日還要上朝,還是早些歇下罷?”
“阿,你才來到朕身邊時,朕確有幾分輕慢之心,覺得你是太后的棋子,故意安插在朕身邊。”趙峋望著她,心中的愧疚如巨石般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當時朕以‘熙’字為封號,是看到《史記》中的一句,隨手用了。”
阿聞,驀地攥緊了她手中的帕子,果然她的心思沒白費。
她的杏眸中一片淡然,她柔順道:“那必定是個不錯的寓意,妾身才疏學淺,并不懂這些。”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趙峋苦笑一聲,他略略低頭,墨色的眸子中全然都是懊悔,有些辛酸的低聲道:“阿,是朕騙了你,朕取的是這句話的意思。”
“阿,那次你問朕,就一定知道了罷?”趙峋雖是問她,語氣卻很篤定。
阿垂下眼眸,緩緩笑了。
“阿,朕后悔了,應該在那時就告訴你,朕待你的心早就不同。”趙峋見阿神色平靜,語氣不由急促起來。“那時是朕自作聰明,存了僥幸的心思,覺得你不知道會更好些――”
偏偏人算不如天算,阿竟看到了。
“多謝皇上肯告知妾身這些。”阿長長的舒了口氣,松開了趙峋的手。“妾身很高興。”
趙峋心中愈發不安,如同置身海中,潮水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
哪怕阿鬧一場不理他,他也會比此時更有底些。
“阿,你還要離開嗎?”趙峋攥住阿的手,語氣隱隱透著慌張。“阿,你相信朕,絕沒有敷衍的意思!也不僅僅因為是你琛兒的母妃!”
正在趙峋如同貓爪撓心一樣坐立難安時,阿忽然輕笑出聲,眨了眨眼。
“皇上,妾身不過是想要您一句實話罷了。妾身不想離開,有了您和琛兒,妾身才有了親人。”她柔聲道:“妾身不舍得離開。”
趙峋聞,松了口氣,很快又覺得有些悵然。
他終究是傷了阿,那疤痕豈是一日兩日能消除的?
阿還肯在他身邊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