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周攢就知道了陳靈燦跟的人是誰。
京城的圈子沒多大,轉來轉去,還是這些人。
那天是冬至,??聶青濃的生日。按照她的性格,肯定是要辦得熱熱鬧鬧,??蹦迪蹦到天亮,??但她身邊一些人喜歡安靜點,于是聶青濃就打算辦兩場。
其中一場就在明月樓,大家聽聽戲,??吃吃菜,??說說話。
周攢下了課,沒讓郁孟平來接,??直接打車去的明月樓。
她和郁孟平膩在一起的時候,??兩人就經常來這聽戲,??玉宇瓊樓,??浮翠流丹,??一步一個景,??與靜園景色不同,??也能換換心情。
因此周攢對明月樓可謂已經是相當熟悉,??不用人領路,就找到了最大的包間。
聶青濃不讓大家送禮物,??免得太見外,來的路上,??周攢還是給她買了一束花,??聶青濃很喜歡,??忙拉她進來。
“二哥呢?沒和你一起來?”
周攢走到沙發邊:“他今天在公司,??我要上課。”
“齊碩呢?”周攢看了一圈,??也沒有見到他的影子。
聶青濃和齊碩簡直是一對歡喜冤家,吵吵鬧鬧,相互嫌棄,像是小學雞談戀愛。
周攢當初對他們在一起還有些出乎意料。
盡管如此,這兩人似乎是動了真格,都和以前亂七八糟的關系斷得干干凈凈。
聶青濃把花放到小桌上,隨口說,“取蛋糕去了。”
門就在這時候從外面敲響。
她直起身,走去開門:“說不定就是他,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可惜,聶青濃猜錯了,門外站著的不是齊碩,而是許久不見的江闊嶼。
周攢其實有點記不起江闊嶼了,她和這個人的每次見面似乎都那么不愉快。
既然都不愉快了,那索性忘掉好了。
偏偏總是時不時晃到她眼前來,連好心情都慘淡了不少。
江闊嶼像堵墻似的走進來,見著周攢眉毛一挑,“郁二家的也在。”
周攢抿著唇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與江闊嶼一起來的還有耿憲,那回打牌他當著周攢說了些諢話,被郁孟平教訓了一番后,能不在周攢面前出現就不出現。
今天也是逼不得已。
現如今再見面,周攢平淡的目光滑過來的時候,耿憲尷尬地笑笑,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周攢嫂子。
周攢平靜地點了點下巴。
江闊嶼進來沒多久,他接了個電話就要出去,臨走前喝了口茶潤潤嗓子,嘆道:“女人就是麻煩,連個路也認不得。”
他剛走,周攢便轉過臉,斜著眼睛看著聶青濃。
聶青濃好像知道她要問什么似的,舉起雙手自首,壓著聲音說:“我怎么可能喊他來。”
這場雖說是生日宴,但更偏向于私人飯局,聶青濃根本沒邀請江闊嶼。
除了耿憲猶猶豫豫,其它幾個和郁孟平關系好些的也都因為老爺子的原因,才和江家走動,現在老爺子走了,郁孟平和江家的關系可以說是冷凍到極點。
于是兩人的目光都看向耿憲,耿憲無奈地揚起眉毛:“我也沒辦法啊,他非要來湊熱鬧。”
“看你以后還敢不敢和他走近。”聶青濃嚇唬他:“最近二哥可煩他了,你最好也小心點。”
耿憲唉聲嘆氣。
“算了,來就來吧,也就添雙筷子的事兒,不對,”聶青濃后知后覺,“兩雙筷子。”
她問耿憲:“是趙家那位?聽說前兩天剛訂婚,戒指賊大一顆,我還沒見過呢,今天正好見見。”
周攢有些跟不上節奏了,只好慢慢剝著花生,聽他們講話。
耿憲干干笑了一聲:“哪能啊,也是f”
忽然意識到什么,話頓在原地,他看向周攢。
周攢正奇怪呢,抬頭正要問問耿憲,余光卻見到門被人推開,那嬌笑的聲音順著風傳進來。
裹挾著一陣冬日的花香,甜膩,冷冽。
“你慢點,這雙鞋不好走,我都跟不上了。”
隨后,江闊嶼便拉著一個女人進來,猛地推到周攢面前,好像急不可耐:“郁二家的,你同學,應該不用我介紹了吧。”
這就是周攢和陳靈燦在這圈子的初次見面,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和別扭。
不能深想,一旦想通了,想透了,總有股惡心感。
周攢不知道陳靈燦的感覺如何,她被江闊嶼突如其來地推到前面,見到她,有些驚愕,厭惡,但很快轉瞬即逝。
那張畫著精致妝容的臉上如同在湖心投入小石子兒之后,便風平浪靜。
她微笑著,很是親熱地喊了周攢的名字,說沒想到在這兒也見到了你。
周攢壓下了那股不適。
那天晚上還發生了件大事。
幾乎使得周攢和聶青濃的關系緊密更加。
京城冬日晚上經常堵車,郁孟平和齊碩各自堵在路上,兩人知道江闊嶼來了明月樓后都有些怠蕩。
齊碩嘆了口氣,郁孟平則在電話里交代周攢,江闊嶼最近有些不太正常,如果擔心他鬧妖蛾子,可以先回靜園,到時候再給青濃補過生日就是了。
事實證明,郁孟平簡直把江闊嶼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知道他要胡來似的。
陳靈燦來了之后直接坐在江闊嶼大腿上,外頭臺子上的戲一場接一場,兩人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時常上演限制級畫面。
完全不把聶青濃這個生日放在眼里,聶青濃嫌惡得皺著眉頭。
一陣熱吻后,陳靈燦靠在他懷里,“怎么來這兒聽戲?”
江闊嶼輕笑:“不喜歡?”
“也不是吧,就是感覺這是老頭子老太太才會喜歡的,我聽不太懂。”
這時周攢看到江闊嶼的目光飄過來打量著她,最后落在聶青濃身上。
他拍拍坐在他身上的陳靈燦,讓她坐到沙發上,對聶青濃吩咐道:“青濃,我記得以前你和琴姨學過唱戲是不是?今天你生日,也給靈燦露兩手聽聽。”
陳靈燦搭在他肩膀上,眼睛媚態看好戲。
這話實在是離譜。陳靈燦是什么身份?是江闊嶼養在外頭的女人,此話專打聶青濃的臉,貶她身份。
而且讓青濃唱戲這件事真是戳她肺管子。
連耿憲也聽不下去,但也不能得罪江闊嶼,耿憲硬著頭皮調和:“闊嶼,要不讓人換出戲?讓青濃唱這”
江闊嶼不管不顧,好像鐵了心,諷刺道:“她媽媽當初不就是個戲子,聶叔才看上的?怎么當女兒的,沒遺傳?”
聶青濃一張白臉羞憤成紅色,周攢垂眸,能感受到她渾身冷得發抖。
就在江闊嶼繼續羞辱的時候,周攢猛地起身,將手中的茶水潑到他臉上:“你又是什么東西,我聽說你小時候還是江武不承認的私生子呢。”
周攢身上的血在沸騰,像是有股勁兒要沖出來似的,面目堅毅且憤怒,但觸碰到江闊嶼鐵青的臉色后,后怕回涌。
后來,明月樓發生了什么事,周攢有些記不清了,所有的一切混亂且讓人害怕,江闊嶼喊人來在明月樓又是砸又是鬧。
一片讓人發麻的尖叫聲和哭聲。
郁孟平到的時候,明月樓已經是一地狼藉,樓里不少人都受了傷流了血,他不禁沉了臉。
見到周攢緊緊護在聶青濃前面,郁孟平那顆懸著心才落了地,他拉過渾身僵硬的周攢。
周攢眼睛紅紅的,嘴唇微抖,喉嚨緊得她久久不能語。
好久才嗚咽出聲:“郁孟平”
郁孟平心疼,攬過她,緊緊抱住。
靜園離明月樓不遠,郁孟平先帶著周攢回家,在沉默中,給她用熱水泡了澡,溫柔地擦干凈后抱著周攢回了床上。
一直緊繃的神經有了緩和,周攢困得眼皮子打架,睡眼朦朧。
郁孟平摸了摸她腦袋:快睡吧,等睡醒就舒服點。”
她撐著最后一點意識,有點依賴地勾著他的襯衫,聲音斷斷續續:“你要去哪兒?”
“還要去處理點事情,乖,你先睡吧。”
周攢終于睡過去。
但她睡得并不安穩,做了一連串的噩夢,夢見江闊嶼喊了一群混混來搶砸靜園,把所有美好的一切都砸壞。
周攢還聽見哭喊聲,聶青濃緊緊咬著嘴唇,眼中滿是恨意。
而她轉頭回望,見到陳靈燦軟軟地掛在江闊嶼身上,笑得邪媚:“你看,他也是很愛我是不是?我說一句不愛聽戲,他就砸了戲院。”
“是你毀了這些,誰讓你罵他私生子?”
周攢終于被嚇醒。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陽光正盛,從未合攏的窗戶中漏進來,周攢胸脯上下浮動。
郁孟平正好開門進來,他走過來,摸了周攢的額頭,一手的汗。
“怎么了?吵醒你了?”
周攢搖搖頭,腦袋混亂:“你沒睡?”
郁孟平站起來脫外套:“嗯,剛從明月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