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孟平是坐齊碩的車來的。
過來的時候,??聶青濃總是打電話,問他們到哪兒了,順便貼心播報周攢這頓相親飯吃到哪種程度了。
“你們再不來,??我估計周攢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到時候還有我二哥什么戲啊!”
聶青濃高昂的聲音激得郁孟平眉心一跳,??講得內容也使得他面色一沉。
傍晚不到的時候,??天已經擦黑,半空中浮起各種參差不齊的紅。
齊碩看了眼郁孟平,連忙對聶青濃說:“你就別添亂了,??是二哥不想快么?大堵車呢!”
真是鬧心!
郁孟平到的時候,??就看到周攢穿著黑色的修身針織一字領長裙,露出的鎖骨纖細小巧,??身材有致,??耳邊是兩只金色圓形耳環,??青發碎云。
盈盈醉眼橫秋水,??淡淡蛾眉掃遠山。
整個人高貴又帶有成熟女性的雅韻。
她也瞧見了郁孟平,??只是掃了一眼,??又右手托著香腮仔細聽面前的男人說話。
這女人前兩天夜里還問他是不是對她癡迷,??今天倒是在對另外的男人笑了。
還真是薄情。
郁孟平冷眼輕哼,??想了想還是走過去,如金屬質地的沉聲嗓音在周攢頭頂上響起:“請問,??這里方便再添張凳子么?”
周攢聞聲抬頭,只瞧見郁孟平淡淡含笑地盯著她,??她挺直脊背,??秋水似的目光迎上去。
挑釁地說:“不好意思,??這位先生,??這是私人晚餐。”
桃花眼中的笑隱隱褪去。
如此得不留情面。
郁孟平看了眼在場剩下的人,??特意在柯以燃身上停留許久。
柯以燃禮貌地問:“需要我找經理幫您么?這位先生。”
蔡彤彤害怕得縮了縮脖子。
好在一旁響起了聶青濃的聲音:“二哥,我這兒還有空位呢。”
好像多解圍似的。
齊碩:
聶青濃之前的朋友們全解散,各回各家了,郁孟平入座后,一臺席面只剩下他們三個,坐在周攢后面,隔了兩桌。
只見到周攢熱情地給柯以燃到茶水,笑意盈盈地聽他講話。他們聽得并不清楚。
郁孟平維持著面上不多的笑意,淡定得吃烤鴨。
似乎只有聶青濃這個沉不住氣的,在忙活。
“他們在聊什么呀?這么高興,我都沒見到周攢聽二哥講話也這么認真。”
齊碩:
郁孟平頓了一下,低頭吃菜。
“不過這個男的好像蠻優質的,在c大念航空航天,高科技啊!以后肯定前途無量,長得吧,還別說,真有點帥。”
齊碩連忙看了眼郁孟平,咳了咳嗓子,夾了塊鴨肉塞到她嘴里:“你就少說點話吧,吃得都堵不上你的嘴。”
聶青濃嚼了三五下,就把鴨肉咽進肚里,很天真地說:“我說的都是真的呀,剛才你們還沒來,那男的講空氣動力學什么的,我這個學渣都聽不懂。這不是優質男朋友,還能是什么?我看比我們圈子里大部分男的都靠譜兒。”
郁孟平終于忍無可忍地放下筷子,余光瞄了聶青濃一眼,道:“你倒還有自知之明,在美國混了這么多年,現在知道自己什么也學不會了。”
隨后,朝經理招招手,煩躁地說:“把菜搬到那桌旁邊去。”
經理一看,位置就在周攢旁邊。
聶青濃皺著眉對齊碩小聲嘀咕:“怎么還生氣了呢,我說的都是事實。”
他們搬去周攢旁邊吃飯,周攢他們講話的聲音倒是清楚了,聶青濃也知道她二哥在氣頭上,不說話了。剛才給她二哥一吼,現在倒有點委屈,齊碩在哄她。
周攢注意著身后的動靜,依舊沒回頭,聽著柯以燃用簡單易懂的語講她從未接觸到的領域,十分的好奇。
和郁孟平接觸久了,她都忘了自己曾經也是個好學生。
如果沒有和他在一起,周攢或許會是另一種活法。
講到一半,服務員端上來幾道京城甜點,有一道是老式奶酪,盛在青瓷里,微微走動間,奶皮也跟著抖動,看起來十分解膩清爽。
那是周攢最喜歡的一道京式點心。
眼見著服務員就要擺到桌上,柯以燃說:“不好意思,我們沒有點這些。”
服務員指了指周攢身后:“那邊的客人送的。”
柯以燃和蔡彤彤的目光愕然地看過來,周攢依舊笑臉相迎,只是眸光微垂,說道:“那就替我謝謝他們。”
郁孟平那頓晚飯沒有吃好,噎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來,給周攢點了幾道她愛吃的,人家照單全收,還很客氣地讓服務員過來道謝。
臨到了,走的時候,也沒再和他
說過話。反而還笑著對聶青濃說了聲再見,有機會下次一起吃飯。
弄得跟真的一樣。
郁孟平是一杯杯酒下肚,有些暈乎乎,解開西裝外套的最后一粒扣子,眼睛也有些迷離。懶散地靠在椅子上,撥通了周攢的電話。
這回周攢倒是好好地和他說話了。
“喂,郁孟平。”
“周攢,玩夠了么?”
周攢笑著認真說:“玩?郁老板說笑了,我怎么會在玩,我只不過是拎得清,跟著郁老板只不過是一時的,我得給自己找條退路不是么?”
電話里有一瞬間的靜默。
眼里的酒氣消了,郁孟平肚里的火氣卻突然騰起來,可以說從進來飯店的第一眼,見著周攢對著別的男人溫柔地笑,他這火就沒下去過。
而現在,周攢認真地告訴他,她得給自己找條退路,不然就得摔個粉身碎骨,連魂兒都沒有了。
郁孟平沉聲說:“那話就不是我說的,我現在倒成了替罪羊。”
不是他說的又如何,大家都這樣想而已。
只不過是有些人把美好的泡泡戳穿了。
周攢走在路上,裹緊了大衣,鞋子在路面上踢踏踢踏的響。
“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以的,郁孟平,你看看,還有這么多人喜歡我。我的行情也很好,是不是?”
周攢笑著笑著就笑不動了,臉僵在冷風中。
“我要的東西一直很明確的,沒有的話,我也不想溫水煮青蛙。”
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在傷口上撒把辣椒鹽來得痛痛快快。
周攢雖然在這段關系里迷失過,可對于人生想要的目標一直很清晰。
她要真誠的愛,堅定的喜歡,明確的結局,以及堂堂正正地做人。
一直都是這樣。
有些自以為是的騙局到最后只不過是小丑的把戲,越到后面越蹩腳,惹人發笑,厚厚的面糊永遠取代不了創可貼的作用。
周攢也是這幾天和郁孟平的冷戰中,漸漸想清楚,而且震驚于自己前段時間自欺欺人的想法。
電話那頭的郁孟平像是在理順自己的話,又像是在沉思,一時之間默然。
周攢等著有些煩了,說:“車來了,外面挺冷的,我先不和你說了。你也少喝點酒吧。”
從飯店出來的時候,郁孟平還在那兒喝。隨后周攢就掛斷了電話。
蔡彤彤是等到出租車來的時候,才發現周攢離她和柯以燃還有幾步遠,她回頭想讓周攢快點過來。
卻見到周攢站在那兒,大衣外敞,身形單薄,黑色的長卷發在肅肅凜風中飛揚,她抬頭望過來的時候,鼻尖和眼眶是紅潤潤的,一臉的雪色。
好像哭過。
周攢迎著道路兩旁的雪光,笑著回答:“我馬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