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感受著思維波中善意的頻率，看著身邊伙伴們眼中的好奇與堅定，他突然覺得，答案或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始終在提問，始終在探索，始終在朝著未知的方向，邁出下一步。
思維之域的光河比任何星云都要璀璨，無數流動的光帶在虛空中交織，像被打翻的調色盤。贖罪之舟的外殼被光河染上七彩的紋路，駕駛艙內的儀器發出柔和的嗡鳴，所有按鈕都變成了半透明的光團，輕輕觸碰就能調出參數――這里的一切都遵循“思維即現實”的規則，想法越清晰，物體的形態就越穩定。
“思維族的‘意識濃度’是我們的千倍。”林教授將探測儀貼在舷窗上，屏幕上跳動的綠色波形幾乎連成一片，“他們不需要語，靠意識共振交流。剛才那句‘規則是否需要規則’，其實是上萬個思維體同時傳遞的念頭，像場無聲的合唱。”
李海正試圖用意念讓激光炮的能量提升，結果炮管突然長出兩只翅膀，撲騰著在艙內飛了兩圈，最后落在他的肩膀上，變成個小巧的金屬裝飾。“這破地方太欺負人了！”他扯著裝飾上的翅膀，“想調個能量都能整出幺蛾子，還不如影母的黑暗靠譜。”
拓荒者首領的光引吊墜突然射出銀光，在艙內組成個光繭，里面浮著個模糊的人形――那是思維族的“使者”，由純粹的意識能量構成，面部輪廓會隨著觀察者的想法變化。此刻它的臉正漸漸變成陸承宇的模樣，復眼眨動時，李陽的腦海里響起清晰的念頭：“跟我來，‘平衡之心’在等你們。”
光河突然分開，露出條由思維波組成的通道，通道兩側漂浮著無數透明的“記憶球”，里面封存著思維族的歷史：他們曾因過度使用意識改變現實，導致半個星系坍縮；后來發現“思維錨點”――一種能穩定意識的星核碎片，才學會克制自身的能力。
“那個最大的記憶球里有‘規則悖論’。”使者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李陽看向通道盡頭，那里懸浮著個籃球大小的記憶球，里面的畫面在不斷循環：思維族用意識創造出“絕對規則”，禁止一切意識干涉現實，結果規則本身引發了更大的混亂。
“這就是我們不敢接觸外界的原因。”使者的身形變得黯淡，“創造規則的意識，本身就會打破規則。就像你們人類說的‘理發師悖論’――給不給自己理發，都會陷入矛盾。”
贖罪之舟駛入記憶球時，艙內所有人的思維都被強行拉入畫面：思維族的長老們圍坐成圈，用意識編織出金色的規則網，網羅住所有意識能量，卻在最后一刻，長老們的意識突然失控，網面裂開無數縫隙，將周圍的星球撕成碎片。
“他們的意識太純粹了，”林教授從畫面中掙脫出來，額頭布滿冷汗，“沒有‘懷疑’這種情緒，創造規則時就想不到規則的漏洞。而我們人類正好相反，永遠在懷疑自己創造的一切――這或許就是平衡的關鍵。”
通道盡頭的“平衡之心”終于顯露全貌，那是顆由星核碎片與思維錨點組成的水晶球，表面刻著兩圈相反的螺旋，一圈是思維族的意識紋路，一圈是星核的能量軌跡。水晶球的中心，懸浮著半塊法則碑碎片，正是法則樞紐缺失的那一角。
“思維族守護的不是碎片，是‘懷疑的權利’。”使者的聲音帶著釋然，“三千萬年來，我們一直在等一個會質疑規則的文明，你們的共生公式里藏著這種特質――既相信共生，又不否認沖突的可能。”
水晶球突然射出兩道光，分別擊中李陽的金色三角和拓荒者的光引吊墜。李陽的腦海里瞬間涌入無數思維族的意識：他們對宇宙的好奇，對自身能力的恐懼，對“絕對平衡”的向往……最深處的意識帶著懇求：“請幫我們補全法則碑，給規則加一條‘允許被懷疑’的注解。”
就在此時，通道兩側的記憶球突然炸裂，無數黑色的意識碎片像蝗蟲般涌來，所過之處，思維波組成的通道正在瓦解。使者的身形劇烈波動：“是‘虛無意識’！思維族三千萬年前被驅逐的叛逆，他們想徹底摧毀所有規則，讓宇宙回歸混沌！”
黑色碎片撞在贖罪之舟的防護罩上，李陽的腦海里突然響起刺耳的噪音，無數否定的念頭鉆進意識：“規則都是謊”“平衡根本不存在”“你們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他的眼前開始發黑，金色三角的光芒也在不斷減弱。
“別信它們！”林教授將星核光塵撒在控制臺上，光芒形成層保護罩，隔絕了部分噪音，“虛無意識靠否定一切生存，你越相信它的話，它就越強！”
李海突然大吼一聲，用磁能扳手狠狠砸向艙壁，劇烈的疼痛讓他的意識清醒了幾分：“狗屁的虛無！老子打蟲族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喝奶呢！”他將暗物質結晶塞進激光炮――此刻它已恢復原狀，“機械星說過，否定的反面不是肯定，是‘我偏要試試’！”
激光炮射出的紅光裹著暗物質，擊中黑色碎片時，竟爆出璀璨的煙花。那些否定的念頭在煙花中扭曲，露出底下微弱的彩色光芒――那是被虛無意識吞噬的思維族意識，此刻正拼命掙扎。
“它們在求救！”李維將共生公式的波形輸入控制臺，金色三角的光芒突然變成聲波，在虛空中蕩開層層漣漪，“用公式的‘允許沖突’注解喚醒它們！”
聲波所過之處，黑色碎片開始瓦解，彩色的意識像掙脫束縛的蝴蝶，紛紛飛向水晶球。使者的身形重新穩定，它伸出意識之手，與彩色意識組成道光墻，暫時擋住了虛無意識的進攻。
“虛無意識的核心在混沌星云的殘骸里。”使者的意識指向通道盡頭的黑暗，“三千萬年前，我們把它們封印在那里，沒想到法則碑的震動讓封印松動了。”
李陽看著水晶球中心的法則碑碎片，突然明白了補全法則碑的方法。他將金色三角貼在水晶球上，同時在腦海中默念：“規則必須存在，也必須允許被質疑――就像共生既需要信任，也需要警惕沖突。”
金色三角與水晶球的光芒交織，在法則碑碎片上刻下新的注解。碎片突然騰空而起，與遠處的法則樞紐產生共鳴，整個思維之域的光河開始倒流，像條奔騰的巨龍，朝著混沌星云的殘骸飛去。
“虛無意識害怕的不是規則，是‘有意義的否定’。”李陽的意識與所有思維族相連，“它們以為否定一切就能獲得自由，卻不知道真正的自由，是有勇氣相信點什么，哪怕隨時準備推翻它。”
贖罪之舟跟著光河沖進混沌星云，虛無意識的核心正懸浮在片黑色的星塵里，像團不斷收縮的黑洞。法則碑碎片的光芒照在黑洞上，無數被吞噬的思維族意識開始剝離，在虛空中組成個巨大的問號――那是思維族最原始的好奇，也是對抗虛無的最強武器。
“補全法則碑的不是注解，是我們的勇氣！”李海的激光炮持續開火，每道紅光都帶著“我偏要試試”的信念，“讓這幫只會說‘不’的孬種看看，相信點什么有多痛快！”
虛無意識發出凄厲的尖嘯，黑洞開始膨脹，無數否定的念頭化作暗箭射向眾人。但此刻，李陽的腦海里只有共生公式的溫暖，陸承宇軍禮的堅定，影族圣女微笑的包容……這些真實的記憶像盾牌，將所有否定的念頭擋在外面。
當法則碑碎片徹底融入法則樞紐時，虛無意識的黑洞突然坍縮，化作顆灰色的星球，表面刻滿問號與感嘆號交織的紋路。使者告訴李陽，這是“思辨星”――思維族決定在這里建立新的家園，用永恒的質疑與相信守護法則碑。
“虛無意識沒有消失，”使者的意識帶著平靜，“我們把它變成了‘思辨的土壤’，就像你們人類說的‘不破不立’，否定本身也是成長的一部分。”
贖罪之舟駛離思維之域時，李陽最后望了眼那顆灰色的星球。思辨星的周圍，思維族的意識與虛無的碎片正在和諧共舞，像場永不停歇的辯論。他突然明白，平衡從來不是靜止的天平，而是動態的舞蹈――既要有相信的勇氣，也要有質疑的智慧。
“探測到新的能量源。”工程師的機械臂指向宇宙的邊緣，那里有團微弱的光芒，能量特征與創世之隙的混沌能量相似，卻帶著更古老的氣息，“像是……宇宙誕生前的‘原初意識’。”
金色三角突然飛向那個方向，光芒中混著思維族的意識紋路和法則碑的注解。李陽知道，新的旅程又要開始了――原初意識里或許藏著宇宙的終極答案，或許根本沒有答案，只有永恒的提問。
但此刻，感受著腦海里思維族的好奇，握著手中刻著陸承宇名字的狗牌，看著身邊伙伴們眼中躍躍欲試的光芒，他突然覺得，答案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始終在路上，始終在探索，始終在為這個宇宙，添上屬于自己的那筆注解。
贖罪之舟的引擎發出輕快的轟鳴，朝著原初意識的方向飛去。舷窗外，思維之域的光河在身后閃爍，像條寫滿問號與感嘆號的路。李陽輕輕推動操縱桿，金色三角的光芒在前方撕開黑暗，照亮了一片連法則碑都未曾觸及的未知星空。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