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寧映在墻上的臉龐隨即又泡沫一般的消失了,我打了個冷戰,腦子瞬間清醒了許多。可越是思維清醒,就越覺得自己的身后好像有東西。那種感覺讓我心驚肉跳,發梢的水滴一滴一滴順著額頭滑過眼眶,我連擦掉水漬的時間都沒有,慢慢咽了口唾沫,猛的轉過頭。
盡管我的心里已經有了預感和防備,可當我轉身的時候,心臟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跳動。我的位置,正對著水龍頭上方的鏡子,在鏡子里,我看見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后面,趴著一團黑乎乎的影子。
唰
頭發后面的影子就閃現了一下,在我看到它的同時,好像觸電般的重新縮了回去。我伸手在自己的頭發里扒拉著,但除了濕漉漉的頭發,什么都感覺不到。小小的衛生間里仿佛幽鬼叢生,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板躥到了心口。頭發后面的黑影子沒有了,瓷磚墻上丁小寧的臉也不見了。我很緊張,卻心有不甘的把整面墻又看了一遍。
“小寧小寧”我摸著墻壁,希望丁小寧還能再出現,無論她以什么不可思議的詭異方式出現,我只想再見見她。
最終的結果讓我失望,那面墻壁再也沒有任何動靜,我心里很躁動,伴隨著強烈的不安,總覺得這間屋子里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不能呆下去了。我轉身跑回臥室,帶上收拾好的行裝,離開了家。
這個城市,我生活了七年,但失去了丁小寧,我感覺整個城市好像瞬間變的那么陌生,我很少交際,寥寥幾個朋友,完全把丁小寧當成了全部。我不想打擾周同,可是,我真的沒地方可去了。
“湊合吃點吧,我只會做這個。”周同把一碗泡面端到我跟前,看了看我。就那么一晚上的時間,我的雙眼布滿了血絲,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許多,周同有點不忍,坐在我旁邊,說:“有的時候,你心里的苦,不是朋友能夠承擔的,聽我的,回家去住幾天,跟你爸爸談談。”
我一天沒吃東西,本來已經把泡面端在手里,但一聽周同的話,胃口又沒了。
父親,家,對我來說,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概念?
我的記憶里,塵封著自己的過去,自己的童年,別的人提起童年,總是很幸福,他們的童年是一塊塊彩色的糖果和玩具組成的,可是我呢?
我記得我的媽媽,她很愛我,從我記事開始,她的身體一直很糟糕,骨瘦如柴,常年臥床不起,連洗衣做飯的力氣都沒有。我的父親是個呆板的人,在我的記憶里,他從來沒有笑過,他的臉上好像包裹著一層鐵殼般的面具,冰冷又僵硬。小的時候,我不懂事,長大后總是在想,母親雖然多病又瘦弱,但她很秀美,她到底是因為什么看上木頭一樣的父親的?
我的童年,就是在多病的母親,木頭一樣的父親,還有滿屋子終年不散的藥氣里度過的。父親不會表達感情,他不會哭,不會笑,常年奔波在外,那個時候,我還很小,我清楚的記得,有一次父親外出了,很久沒有回來,我餓的哭,母親忍不住,從床上爬起來給我弄吃的,最后一下摔倒在廚房的灶臺邊,額頭撞在灶臺角,破了個大口子。
雖然很小,但我心疼自己的媽媽,我哭著跑到母親身邊,摸著她受傷的額頭,說我不餓,我不餓母親也哭了,抱著我,娘倆就默默的坐在廚房,整整一天。
從那時候開始,我的記憶里只留下了母親的影子,父親的印象,越來越淡。
母親的影子,在我五歲那年的夏天,化成了一片泡影。五歲的孩子記不記事,我不知道,但至少,我記得很清楚。那年夏天,父親又出去了,一走兩個月,常年臥床的母親可能終于熬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她在床上大口的咳血,我還小,被嚇傻了,什么都-->>不會做,守在床邊不停的哭。
最開始,母親還能勉強伸出手,去擦我眼角的淚,但到了后來,她完全動不了了,那雙好像憂郁了一輩子的眼睛一直不肯閉上,我知道,她舍不得我。我記得當時自己大急,哭著問母親:“爸爸在哪兒!他為什么不來!為什么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