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鋮只有母親,生命里沒有出現過像父親一樣天生帶有尊卑性的角色,導致他從不懼怕男性的老師或是長輩,然而林啟東如日中天的怒吼成功讓他打了個寒顫。
背后一雙怒氣騰騰的眼睛,帶有壓迫性的視線讓紀鋮遲遲沒有勇氣轉身面對,只好直勾勾地盯著座位上因為尷尬把自己蜷成一團的林予舒。
四周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林予舒掩耳盜鈴,一直捂著臉,緊閉著雙眼,期待沒有人看見她。
她多么期望這一切都是美麗的誤會,但事實就是在寂靜的深夜,她和未公開的男朋友在樹下幽會,還不湊巧被自己的老父親撞到,尷尬至極!
林啟東已不見往日疼愛女兒的模樣,板著臉,像訓斥不聽話的學生一樣,“耳朵聾了,聽不到我說話是不是?快點滾下車來。”
林予舒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腳剛邁到車邊延,還沒踩到地板,身體忽地一輕,被紀鋮打橫抱起。
紀鋮湊近她的耳廓,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緩緩安撫,“別怕,我在。”
林予舒心里一陣暖流涌動。
她即將成為三十歲的大齡未婚女青年,又不是十三歲時背著父母早戀的少女。
有什么好怕的!
林予舒給自己壯了壯膽,待穩穩落地后,仰著下巴頦,打量一番怒火中燒的林啟東,淡定指著他大包小包提著的漁具,“你又背著我媽去夜釣是不是?”
林啟東氣極,“你管老子去哪。”
林予舒嗤鼻,“不許說臟話。”
林啟東氣得臉頰都變成豬肝色了,“你管老子說什么。”
林予舒撇著嘴,“老子來老子去,知道您是歷史老師了。”
平心而論,林啟東作為退休老教師,一輩子和風細雨,和舒華這種強勢的老婆都能相敬如賓,沒急過眼。可每一次抓狂,都是拜他從小疼到大的寶貝女兒所賜。
紀鋮站得筆直,恭恭敬敬地沖著林啟東頷首鞠躬,“叔叔好,我是予舒的男朋友…”
“林予舒”,林啟東惡狠狠地瞪著林予舒,強硬打斷紀鋮的介紹,“上樓回家。”
林予舒心疼紀鋮被父親這般冷落,“爸,你也太沒禮貌了,紀鋮和你打招呼呢…爸,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
見女兒胳膊肘往外拐,林啟東扭頭就走,把他們晾在了原地。
“爸,爸,你走慢點,等等我”,林予舒跟在林啟東后面一路小跑,不時回頭望著路燈下孤零零的紀鋮,心生歉意,悄悄和他揮手再見。
老式小區沒有電梯,林予舒看著林啟東沉重的背影,默不作聲地一步接著一步,邁過臺階。
其實父母當年依稀知道她和一個來自美國名校的男孩交往,甚至還熱情邀請紀鋮來家里吃飯,但邀請函還沒到紀鋮手中,都被林予舒半路攔截,如數拒絕了。
她的父母都是保守的高中老師,最不喜歡的就是吊兒郎當、穿奇裝異服的壞學生,要是被父母知道她找的男朋友精準踩中他們的雷區,定會早早就逼迫他們分手。
可惜還沒等父母出手,他們自己就分手了。
林予舒年輕時痛覺格外靈敏,覺得分手后連呼吸都痛。當時正值畢業季,其他同學都在滿懷欣喜地暢想未來,只有她一個人蔫在家,哭得死去活來,這讓父母對紀鋮的印象更加惡劣。
好不容易氣喘吁吁地爬到六樓,林予舒剛想出聲喚醒聲控燈,被林啟東回頭噤聲制止,“你媽睡了,聲音小點。”
林啟東摸黑拿出鑰匙,林予舒在一旁打著手機手電筒給他照亮,一副小人得志的嬌蠻樣,“林啟東同志,要是讓我媽知道你大半夜不睡覺,偷偷
跑去釣魚,肯定會停了你的零花錢。”
林啟東勃然變色,“你長本事了,還敢威脅我了。”
林予舒壓低聲音,“老林,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就互幫互助,放過彼此吧。”
林啟東凜聲:“滾去睡覺。”
林予舒剛打開臥室的燈,就收到了紀鋮的電話。
她立即跑去窗戶邊眺望,紀鋮果然還站在原地。
紀鋮握著電話,抬頭望向窗邊的她,“寶貝,你爸爸有沒有罵你?”
林予舒趴在窗戶上,笑意狡黠,“他舍不得罵我。”
紀鋮孤零零地站在星空下,嗓音忐忑,“寶貝,你家人是不是不喜歡我?”
林予舒輕嗯一聲,紀鋮立刻方寸大亂,焦急地在樹下踱步,“那怎么辦?他們會不會不讓你嫁給我?他們會不會…”
林予舒不禁莞爾,“沒關系,大不了我們私奔吧?”
紀鋮如釋重負,小心翼翼地啟唇,“你愿意嗎?”
林予舒嘴角微翹,“我愿意。”
林予舒認定了林啟東不會出賣她,舒舒服服地在閨房的小床上睡了一晚,一大早就起床嬌嗔,“親愛的爸爸媽媽,中午我想吃水煮魚…”
話音未落,她就看到舒華和林啟東排排坐在沙發上,滿臉嚴肅。
林予舒深知林啟東這個老婆奴出賣了自己,猛咽一口口水,勇敢地接受暴風雨的洗禮。
舒華目光如炬,聲音冷淡,“林予舒,你有沒有羞恥之心?”
林予舒一下子懵了,怔怔地望著舒華板著的臉。
她不像關心女兒戀情的母親,反而像教訓早戀學生的班主任,滿目鄙夷,“你都這么大人了,怎么越來越不懂事了,盡做些丟人現眼的事。”
成年人不可以和男朋友親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