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先生樂呵呵地拍了拍手,仿佛做成了一樁大買賣。
他的眼中逐漸泛起一陣瘋狂,“先生我啊,最是心善!看不得你這般好材料被白白浪費了。我有法子能幫你穩住這身皮囊,讓你在這花花世界多玩些年頭……”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笑容變得詭異起來,伸出枯瘦的手指,點向紙人分身的“心口”。
“不過嘛,這世上可沒有白吃的飯。你得答應我,活下來以后,得按著我放在你心里的那東西的指引,來找我。“
說罷,那位江湖先生抬眼看向遠處的長安城,嘿嘿笑道。
“亂!亂點好啊!我就喜歡看這天下……越亂越好!嘿嘿嘿!”
“亂點!亂點好!”
他神經質地重復著,像是某種癲狂的口號。
即將徹底消逝的意志由不得紙人多思考片刻,對方話語間的含義它也未曾多想,求生的本能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用盡最后一絲力量,它艱難地“點”了一下頭。
“成了!”
江湖先生撫掌大笑,仿佛完成了一件對他來說極其有意思的事情。
他不再耽擱,動作陡然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只見他猛地從破舊的袖子里掏出一截慘白如骨,頂端燃燒著幽綠色火焰的粗大蠟燭!
那蠟燭幽幽散發出的,并非暖意,而是一種陰冷至極的寒!
“忍著點,小寶貝兒!”
江湖先生怪笑一聲,眼中瘋狂之色大盛。
他竟生生將那燃燒著幽綠火焰的蠟燭頭,狠狠朝著紙人正在不斷化為飛灰的“心口”――捅了進去!
嗤――!!!
難以喻的劇痛瞬間淹沒了紙人殘存的意識!
某種帶著陰冷惡意的異物侵入心口,油綠色的火焰跳動,蠟油如活物般從它的心口涌出。
它們就像是長蛇一般不斷滲透進入它身體內部,蠟油逐漸凝固,將那些即將化作飛灰的紙頁徹底封存!
冰冷的蠟質迅速蔓延,所過之處,紙頁的消散被強行遏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非生非死的僵硬感!
它的肉身得以重塑,卻走向了與“人”截然不同的、更加詭異的方向。
紙頁為骨,白蠟為肉!
“呃……啊……”
它想嘶吼,喉嚨里卻只發出蠟塊摩擦般的咯咯聲。
“成了成了!別急嘛……我也是第一次試,沒想到一次就成了,哈哈哈哈!”
江湖先生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
那具由紙頁與蠟油強行糅合而成的,勉強維持人形的軀體。
雖然此刻他的身體還顯得十分僵直詭異,但終究穩定了下來,不再消散。
江湖先生拍拍手站起身,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不再與紙人對話,而是哼起那荒腔走板的調子,緩緩消失在緩緩彌散開來的灰霧中,只留下最后一句帶著癲狂笑意的話語在風中飄散。
“小紙人兒,好好活著!記得你答應我的事……嘿嘿,這世道啊,還是亂點,亂點好啊!”
紙人僵硬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幽綠的蠟油在它“心口”凝固,形成一團不斷搏動的蠟塊。
它失去了所有力氣,連轉動眼珠都做不到。
五感再次變得模糊,世界與它之間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沾滿污漬的油布。
屬于紙人的意識在劇痛中不斷下沉,向著無底的黑暗深淵滑落。
就在此時,一道清脆的少女聲音在耳畔響起。
“咦?這好端端的大白天,村口怎么掉下來這么個……怪人呀?”
緊接著,一個濕漉漉、帶著溫熱氣息的東西。
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它那由蠟塊和紙屑拼湊構成的,冰冷僵硬的臉頰。
是……狗?
_c